第一卷 闲云伴,飒风起,滚滚云烟,芳草关 第八章 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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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镇上,在客栈后院,挑选了一匹良驹之后,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便顺利避过栈内小二的火眼,骑着马儿溜出了客栈。当然,临走之前,不忘从刚入院,尚未来得及卸下行囊的马车上,顺手取走一只钱袋。
对于常年局促于山谷之内,从未踏离过小镇的我,虽对道路、州郡一无所知,但凭着乖巧的嘴,倒也行得相当顺畅。而沿途所见,于我看来,却又都是那么新鲜,特别是那些人文景观,繁华闹市。故而,尽拣那好玩之处,一一行进。一时间,不仅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更甚而将此行的最终目的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待将那宏伟庙宇,喧嚣集市逛了个十之八九,秦楼歌馆,酒厮茶房,尝了个遍,起初的新奇之感,便渐渐淡去。心,便似一口泉眼,其底深藏的烦忧和疑惑,如泉水般,汩汩而出。本开心的我,又变得愁眉不展。心中憋闷,却又无处宣泄。
这日,秋雨新霁,我骑着马儿,出了那热闹的朗州,沿着一条娟秀、清丽的小河,慢慢行进。
秋风骚骚,微带寒意,迎面而拂,一点冰冷之感,自肌肤传来。不过,经细雨洗濯过的空气,倒是尤为清新。它们夹杂着泥土芬芳,悠悠扑鼻而来,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侧首一望,清冽见底的河水,缓缓流淌,其曲折蜿蜒,好似九曲回肠。
河岸的绿竹,枝繁叶茂,随风摇曳,似少女飞扬的发丝,又似繁盛的杨柳。其绿叶,苍翠葱茏,水珠遍凝,似明珠点缀般,晶莹欲滴。眺望远山,淡墨重彩,互相辉映,薄薄的轻雾,缭绕其间。如残妆美人,含羞躲隐于轻纱之后,蹙黛垂眉,真真秀色可餐。
心下不由暗叹,这里倒是一副竹烟缭绕,水雾朦胧的山水画,不由诗兴大发,正要随口吟首,一串清脆的马铃“铃铃”声,混着响亮的马蹄“得得得”声,破空而来,直入耳际。
我不由颦眉,满心不悦其扰我雅兴。
回眸一望,只见一群身着藏青色圆领袍衣,腰配兵刃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自不远的处的拐角,呼啸而来。其中,一男一女,衣着尤其华丽。
那女子穿着一袭红色劲装,插金戴翠,华丽之余略显俗艳。那男子倒是气宇轩昂,一件水蓝色的对襟长袍,甚是乍眼。不过,从他衣着便知,并非官宦之人。因为依例,仕宦中人,必着圆领袍衣。如此看来,以一介布衣,却有诸般官兵护送的他,身份绝非寻常。
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其身下的黑色骏马。它毛色油亮,骨骼匀称,四蹄修长,眼珠圆润饱满而有光泽,必是匹绝佳的良驹。
回望间,他们已经奔至了身前。
昨夜的一场秋雨,使得这条本凹凸不平的狭径,已变得泥泞不堪、水洼遍布。如他们这般行进,岂非必得弄我一身泥污?
想着,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踏在马蹬里的脚,旋即一拍马背,便轻巧地腾跃至马腹的另一侧,以躲避溅起的乌黑泥点。
随着粗重而笨拙的“啪、啪、啪、啪”溅水声响起,他们已经风驰电掣般飞过我。
手上稍一用力,我又稳稳地坐回了马鞍,正准备轻摇马辔,继续缓行,却感到了一束探究的目光。
抬眸望去,却见到方才那疾驰而过的蓝衣男子,此刻稍减马速,正回首而望。
那是一双绝美的桃花眼。乌瞳莹亮,仿似浸在清泉中的黑耀石。美若桃花,勾魂摄魄。
此刻,它正微微细眯,凝视着我。
我不以为意地一笑,撇开了头,继续览景赏光。然而,那匹良驹,却是留在了心里。
且行且停,冥思苦想多日,于如何找到师傅或外公,依旧束手无策。因为我对师傅和外公,知之甚少,甚而连他们的姓氏都一无所知,又如何能查询行踪?看来,当日出行,实在思虑不周。不过,我倒也并不丧气,权当此番出来只为游玩一遭。
近日,从歇宿店家处,听闻今年中秋,杭州将有花灯展。算算日子,八月十五,距现在仅有二十来日。而那里距此,也仅有半个月的路程,尚未有幸一览花灯的我,遂决定前去瞧瞧。当下,便将前去路线探听得清清楚楚。当知道此行途中,还可以绕道游赏那书中极尽夸赞的繁华之地——扬州,更是欣喜若狂。第二日,便开心地上路了。
一路行来,倒也无事。虽然路途匮乏乐趣,但想着那迤逦的扬州,倒也还能忍耐。
这日,因为早间出发迟了,午时未来得及赶到下一个集镇,只好在路边一个旌旗飘摇的小茶铺歇脚。
初秋的正午,早已失去了夏日的火辣,暖暖的阳光,透过轻纱般的薄云,倾泄而下。夏日里,绿荫浓郁的树木,已经开始有些凋零,不再似昔日般繁茂。淡淡的绿荫,在时而拂过的秋风中,轻轻移动。
让小儿在那浅浅的树影中设置了一桌一椅后,叫了两三样小菜,便静坐一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享受这难得的午间暖日。
正准备眯眼小盹儿,一阵“得得得”马蹄声和“铃铃铃”铃声,自天际飘来,虽然细弱,却嘈杂而尖锐刺耳。
是谁这般讨厌,扰了我的清梦?
想着,不由微皱眉头,回眸而望。
这,不是前几日泥路遭遇的那群粗鲁之人,是谁?
忆起那日,心下便越发不悦。哼,今日来得刚巧,正好让我将那日的旧帐,一同算了!?怔想间,一个念头横空出世。
不过转眼的功夫,那群人已经奔到了近前。
那红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旁侧一个方下马、穿着藏青圆领袍衣的男子后,头也不回地“噔噔噔”大步走向茶厮。
几个刚刚下马的藏青男子,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簇拥着那红衣女子,来到了茶厮那简陋的门庭处。
呵呵,说是门庭,其实就是一张破草席,用几根竹竿撑着。
此刻,冷眼旁观的我,立刻明白,自己那日,倒是瞧错了。原来,这女子才是身份尊贵之人。
怔想间,原本极清爽的环境,已经飞沙走尘,烟雾弥漫。
我不由微微颦眉,摇手轻扇。
正在这时,却感觉到了一束循望的目光,几分疑惑,几分警觉。
余光一瞟,正是那日回首而望的男子,不过今日他已经换了一身锈红色的锦缎长袍。
故意视而不见,却已经暗暗记住了他的黑马,停歇之处。
“此地污秽不堪!”红衣女子已经不顾小二的盛情邀请,冷着脸儿,退出了茶厮。
此刻,我方瞧清她的面容。
纤细的柳叶眉,杏眼桃腮,倒是瞒俏丽,只是那目空一切,跋扈娇纵的神情和那身不敢恭维的装扮,让人着实难以喜欢,甚而平添几分厌烦。
“客官,要不……”那瘦小的小二,陪着笑脸,哈着腰,极力留住这群难得的贵客。
“走!”红衣女子,想也没想,立刻予以拒绝。
她身后的几个藏青男子,面面相觑,似不愿继续奔劳,却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锈红男子,眼见此势,忙含笑踱步过去。
“此地荒郊野岭,若要到得下个小镇,尚有半日功夫。”说着,他已经步到那红衣女子身旁,继续温雅地劝道,“这一路饥渴,既便马儿也难以耐受,何况您呢?”
那红衣女子一听,方才绷得紧紧的俏脸,略微缓和了下来。
锈红男子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我,柔声劝道,“要不,就在树荫之下,将就用用?”
假寐的我,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在心底冷冷一笑。
红衣女子犹豫片刻,终于送了口,“好吧。”说话间,已经开始环视四周。
那双似黑水晶般的眼眸,方一转动,便不由停住,牢牢锁住我这片风水宝地。
那群藏青佩刀男子,立刻明悟其意。转瞬,他们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急行而来。
纠纠之势,好似一群恶狼猛虎。
那男子嘴角略扬,戏谑的笑容,似有若无,美丽的桃花眼中碧瞳黑亮,却难以揣摩。那红衣女子,蔑然地瞄我一眼后,将头撇向一边,故作遥望远山之状。
“臭小子,滚开!滚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藏青男子冲我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
我斜睨一眼,淡然一笑。举起茶盏,抿口热茶,两眼望天地吟道:
“一双乌鸦临茶堰,
几只疯犬吠满天。
尘沙烟雾好景逝,
好兴不再唯空叹。”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那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听到。
话音方落,红衣女子早已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她一跺脚,气呼呼地奔了过来。
“哼!”冷冷的声音里,满是怒意。
而她身旁那男子,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眸中隐射着点点旁观好戏的冷然。
方才,那群将我包围着的藏青男子,立刻闪开一条通道。
抬眼望去,红衣女子已经到了近前,手中握着刚刚自腰间抽出的银白色长鞭。
哼,正愁没人和我玩呢?
怔想间,她已经**一舞,手腕一转。银白色长鞭,夹杂着“呼呼呼”的劲风,跃空飞来,似银蛇舞天。
我略微侧身,立刻便精准地抓住了那本迎面扑来的银鞭。转瞬,微微运气,轻一踏地,人已经就着长鞭,“嗖”地蹦出了圈外。
执拗握鞭的红衣女子,在我飞身力道的牵引下,趔趄着旋转半圈,几乎站立不稳。一张本白皙的面庞,攸地涨红,似茄子般。
我淡淡地一笑,嘲讽地瞅着刚刚站定的红衣女子。手中却不松力,只是紧紧地握着银鞭。
此刻,红衣女子早已恼羞成怒,双目似喷火般,恨恨地盯着我。银牙死死地咬着她红润的唇瓣,憋足劲儿,和我暗中较量。
眼看火候差不离了,我一把放开了那本绷得紧紧的长鞭。转眼,微颤手腕,一小包“奇痒粉”落入了掌心。
红衣女子促不及防我竟来此一招,“啊”,惊叫一声,猛地向后倒退几步。
其侧的数位藏青男子,立刻趋身上前,将其扶住。
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我不由“呵呵呵”地笑开了。
嬉笑间,指尖已经用力,抠破纸包。旋即,手一扬,万千白色粉末,便似仙女散花般,顺着拂起的清风,飘向了那群人。
因为这番捉弄,意不仅此。故而,也顾不得再看那般嘈嚷一团,可笑之至的情形,立即如幻影般飞向了马匹停滞之处。
方才一直悄立一旁的锈红男子,这时,眉头一蹙,眨眼间,已施了轻功,奔了过来,意欲截断我的逃路。
我立即收功,停驻当地,转眼,身形一闪,已经变了方向,绕过了那如大鹏般扑来的锈红男子,同时施展“绝影”,若闪电般飞了出去,将其远远地甩在身后。
到得那马匹停聚之处,立刻拔出怀间的匕首。
银光闪过,只听“霍”地一声,所有的马缰被砍断了。脱了束缚的马匹,立即乱作一团,马鸣声,踏蹄声,混杂着,不绝于耳。
转瞬,我立即飞上那匹自己心仪以久的黑马。起掌,“啪、啪、啪”,狠狠地猛击数下马臀。
黑马立时仰首奋蹄,长嘶一声后,如离弦的箭般,奔出马群,飞出数丈。转而,在路上,风驰电彻般奔跑起来。
一面紧握缰绳,夹紧马腹,一面微微回首,冲那遥立于茶厮前的锈红男子,大声喊道,“两清了!”说罢,不由仰首“咯咯咯”地笑开了。
清脆而蕴含喜悦的声音,随风飘扬,余音袅袅,久久回荡在山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