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有处孤行泽载渡孤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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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两位山神已经换上自己的衣袍,带着陶谨的魂魄来到一片水域。水色碧蓝,风吹着水面荡漾,许是泽畔的植物旺盛,将这片水域催生出几分青翠欲滴的娇态。泽畔茂密的绿植处停着一只小木舟,舟上端正的坐着一位撑船之人,粗布长衫穿得极有风度,倒像君子如玉,温润书生,只是戴着银色的面具遮住脸,露出一双灰色的眸子像是看尽了生离死别,安之若素。
“百闻不如一见,忘川竟然这么美!”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觉得异常新奇。真的不怪他见识短浅,他一个魔灵要是不加紧修炼别说成神,就连正道都难走,更别说有多余的时间东逛逛西转转。
陶谨低着头缓缓的说:“要是许愿有一天一个人轮回转世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里不是忘川。”墨玄看向那位撑船之人,打了招呼,“迷途,我带人来了。”
撑船人点点头,划船靠近他们。
赫炎觉得自己见的世面真是太少了,“不是忘川能是哪儿?”
“你真的是天君挑选出来的实习神?”墨玄揉了揉眉心,“别告诉我你根本没看过聘书上的专业知识。”
赫炎心虚的不敢看墨玄,“那聘书上明明什么也没提啊……”他是真的没看,那张纸拿着来回翻一翻就抛诸脑后随便丢给小子规收着了。
墨玄无奈的摇摇头,“要用明章术那些隐藏的字才会显现出来,不然你觉得天界会将那么多秘密白纸黑字的写出来让人人知晓吗?”
“这位穿红袍的原来就是和灏溔山神一起共事的赭燨山神啊,在下迷途,是这孤行泽的撑船人。”这位叫迷途的人作了个揖,虽然戴着面具但赫炎还是能从变弯的的眼睛里推断出他是笑着说话的。
赫炎连忙作揖回礼,“叫我赫炎就好,不必叫赭燨,太过生疏了。”
迷途笑着点点头,没拒绝,然后接陶谨上船,那木舟的尺寸刚好够两人。
赫炎逮着一个脾气比墨玄好的就想多交流,“迷途这名字有趣的很。”
“这名字只是写实罢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倒不如就在此做个引路人,渡一些错过轮回的游魂到该去的地方,莫要像我一般如此彷徨。”迷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失了焦距,跟这孤行泽一样望不到边。
迷途载着陶谨走了,陶谨往他们来时的方向重重的看了最后一眼,终于还是转过去没再回头。
赫炎和墨玄还在泽畔站着目送渐行渐远的木舟,水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那也是迷途来时的路,可是陶谨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了。
“我以前好像也见过这样的一片水域。”赫炎看着看着,更觉孤行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以前到底见过多少事物,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也说了一样的话。”墨玄觉得所有的事物赫炎以前都见过,可看这人的见识却实在不像。
赫炎自嘲的笑笑,“许是活的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等再见到相似的自然会觉得莫名熟悉。”
“我可不是你以前随便见过的哪个相似之人。”墨玄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赫炎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墨玄快步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心绪又有些失控,只好停下敛住心神,微微侧头朝后看去,“还不跟上,你难道认识来时的路?”
赫炎心下一惊,墨玄怎么知道自己是路痴?上次去朔北山要不是闻子规跟着他怕是要跟艾天青一样也要迷路了。墨玄也顿觉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笃定赫炎不认识来时的路?
于是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思,许久没说话。直到赫炎被这微妙的气氛闹得受不了才小心翼翼的找话题,“忘川不才是让人投胎转世的地方吗,为什么我们要送陶谨去孤行泽?”
墨玄抬眼看着赫炎假装虚心好学的模样没拆穿,“有些死后没有马上投胎的魂魄属于非正常现象,就像陶谨这样的必须通过孤行泽才能到达忘川入口,若是找不到孤行泽强行过忘川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赫炎点点头,他真的得回岭南山好好翻翻聘书了,他这个实习神当得好失败啊!
这次墨玄不是问句,直接陈述给赫炎下定论,“你根本没认真翻看聘书。”
赫炎没敢说话,本来就是他能力不足,是墨玄一直跟在他后面收场,他还敢跟人家刚?
墨玄放弃抵抗,“罢了,我讲于你听。孤行泽之所以唤‘孤行’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到那里的游魂大多都是落单没能正常入轮回的,死后孑然一身;其二有些游魂心存执念,一意孤行。至于迷途这个人我先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守在那里很久了,他本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
墨玄一口气说完,没想起来还有什么是没解释清楚的,只好问赫炎:“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吗?”
赫炎不好意思道:“啊,没了,没了,多谢多谢。”其实他有,但他没法拉下脸再麻烦墨玄。
“至于我们能进入当事人记忆的法术叫‘顾印’,是神明的独有法术。”墨玄就知道赫炎还不明白这个。
赫炎真的哑口无言,他对于墨玄的感情又上升到崇拜的层次,他开始后悔当时还出手伤过墨玄,就算这样的人脾气古怪一点赫炎也觉得自己就该迁就。神比神气死神,赫炎认为自己跟墨玄都挂着实习山神的头衔,却随时都能被秒成渣渣。
“你做的很好。”墨玄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赫炎瞠目结舌,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做的好。
此时两人回到山城市,临别前墨玄解释道:“最后让许愿放弃的人是你,你做的很好。”
他这是被墨玄夸了吧,赫炎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开心呢?
整个夏季就有这么一件事让赫炎处理,山城市毕竟是凡间,要是被频繁的打破秩序那这世间早都成了人间炼狱。
等夏季一结束赫炎就准备上山看看他独守在家的可怜仙助,还在自己的衣袖中揣上做火锅用的所有材料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靠赫炎自己是没办法上山下山的,还好自己的脚链识得自家路,不然从上次他连山都下不去。赫炎上山事先没有告诉闻子规,他准备给闻子规一个惊喜。走进山门他远远就看见闻子规蹲在地上小声嘟囔着什么,靠得近些才听见闻子规说的是:“山神大人好不守信,说好当差的时节一过就上山来看我,如今立秋都过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赫炎悄悄出现在闻子规身后突然出声,“好啊,小子规,我不在你倒编排起我来了。”
他猛地出现吓得闻子规手里楸着的花都散落一地,闻子规心神不定的转过身看见是自家主子满脸惊恐。
赫炎不满意他这个反应,“啧,你这小子怎么看见我这副表情!”
闻子规有些惶恐,完了完了,刚才自己说的话都被山神听见了,他会不会被罚去熔洞面壁啊!
赫炎摸摸闻子规的脑袋不准备计较他刚才说的话,赫炎知道闻子规一个人守着这山头也是不容易的很,小家伙是想自己了而已,“不是说想吃火锅吗,我带了材料来,这就给你做。”
闻子规这才放下心又高兴起来,拉着赫炎的胳膊聊起来:“山神山神,您下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跟我讲讲。”
赫炎刚准备说起,闻子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的又抱怨开了:“您不在山上的日子我每天都可忙了!您不知道吧,我每天都处理好多事情,咱们山上又多了几个小仙灵,是芍药仙子和兰花仙君的孩子放在我们山上修炼让我多加照看。还有还有,山脚下的那几只小妖又打起来了,说是同时喜欢上了昧西山的狐狸姑娘,喊我去劝架……”
赫炎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听闻子规絮叨,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似乎有很多话都想告诉赫炎,赫炎宠溺的听着,这孩子真是可爱的紧,他越看越像自己养的小孩儿。闻子规说着说着又不说这些了,右手举起一捆金针菇,左手举起一朵杏鲍菇惊叹:“山神这是将这些菌类植物的一家都带上山了吗?”
赫炎拾起一片坏掉的绿菜刚准备扔掉,结果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东西,他拿着放到闻子规眼前,笑的特别真诚,“小子规,给你准备的,吃吧。”
闻子规疑惑地看了赫炎一眼,不明白山神为什么让他吃一片菜叶子,他凑近想仔细看看这片菜叶子有什么特别,等菜叶子渐渐在眼前放大时他才赫然发现上面有一条肉虫子正顺着菜叶的纹路缓缓蠕动着,模样丑陋令人反胃!闻子规嫌弃的一下子丢了菜叶并大喊:“山神,我都说了我不吃肉虫子!”
赫炎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那只虫子看起来就肉汁鲜美,蛋白质丰富。这样的好东西被你这样糟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闻子规背着他翻了个白眼,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说的这么形象好像是您吃过一样。”
赫炎也觉得自己好笑,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把肉虫子跟闻子规这样俊俏的小仙联系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