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烟迷皇城 第45章: 复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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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依在文泽怀抱,圆月黄澄澄的又亮又低。第一次觉得它竟似被蜜糖腌制过千万年一般,湿润香滑。我心亦如蜜落水中,那甜缓缓的,丝丝缕缕渗入五腑
目光掠过地上的春菱与可人,突然脸中一热,继而心中一凛,暗暗责怪自己心软智弱。定一定心神,我轻轻在他怀中挣,柔声笑道:皇上,您轻点儿,当心伤着臣妾腹中皇儿。
什么?文泽又惊又喜。双眼如含着两轮明月般亮亮地看我,又低头看我小腹,笑道:你怀了朕的皇儿,又怎么不早说?
我脸更红,低头道:回皇上,臣妾刚刚得知,还不及告诉皇上。皇上,您让臣妾的宫人们都平身罢。
起来。文泽说。看也不看春可二人,只盯着我佯怒道:他们是可以饶过——但是你,既有了皇儿却还如此任性,可不比原来更傻么,看朕不好好罚你?!
含了笑,再度细般的吻落上我面……良久方放开我,月光里柔声笑道:烟儿,不如让朕为你母子弹奏一曲如何?
闻言不由一怔。从未听说过文泽会抚琴啊——及至他竟在“燕语”上熟练地弹奏出《梅雪惊鸿》更是惊奇莫名,却又不敢出声询问。及至弹完,他微微含笑道:古人说言为心声,其实并不竟然。依朕说,琴为心声才对。言语可以骗人,琴音却是骗不得人的。这曲子前半段本有树欲静而风不止之意,及至后来却是飞鸟凭风上天,壮志凌云之志。烟儿弹奏技巧不错,难得也有作曲者当年想要表达的心境。
我细细回想,果然不错。便笑问道:皇上怎么也会弹这曲子?
文泽笑而不答。微笑抱住我坐他腿,贴在耳边低问道:小烟儿从哪里得来的曲谱?
心念转动,我决定不说实话,于是轻笑道:回皇上,臣妾儿时曾听罪叔弹奏过此曲。
柳三公子?文泽脸色微变。银白月色下,水光反射中,他眼底烟波陡起,继而云水微茫。静静望湖面出一会神,半响方才叹道:不错,他自然知道这支曲子。
烟儿,他又含笑道:令叔可曾对你说起过此曲来历?
见他目中全无笑意,我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没有。臣妾那时年幼,也并未学琴,罪叔的事从不对臣妾说。这支曲谱臣妾只记得大概,后由琴姐姐修复还原而成,想来与原曲却有些出入也未尝可知。
文泽果然面色微暗,点头叹道:曲子倒是分毫不差,却也难为琴儿。也只有她……她们这样锦心绣口、心志高洁的女子,才配谱写这首《梅雪惊鸿》。
我忙趁胜追击,正色道:臣妾前几晚梦见贵妃姐姐。她叮嘱说恐怕皇上最近身体不适,常感沉迷倦怠。臣妾并不敢问皇上,因此月夜祈祷。不知皇上最近龙体可还康健?
文泽微微皱眉道:琴儿托梦给你说朕沉迷倦怠?她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这……我故意微微歪头,犹疑道:琴姐姐还说,皇上身子欠佳,原是吸入一种花毒……
见文泽脸色再变,我想从他膝上起身,却被抱住。
继续说。他淡淡道,语气中有种不容迟疑的坚决。我忙道:琴姐姐还说,我朝名医叶隐或可替皇上分忧。请他入宫为皇上请脉便知。
皇上,李福忙赔笑道:贵妃娘娘说的叶隐,民间送他外号“金针大士”。确是位神医。
文泽淡淡道:朕早知叶隐是琴儿的外祖。只是琴儿不愿提及,朕也不想说破罢了。想来琴儿身弱心傲,并不想叶隐治医她。
琴贵妃说得没错,果然文泽对嫔妃家底已是了若指掌。心中一寒,我不禁轻轻打个冷颤。他立时查觉,环抱我腰的手紧了一紧。想一想,放我下地,两人站起身来。他解下身上貂裘斗篷披上我肩,亲手在颈下系好一个花结,柔声笑道:咱们回听雨轩。湖面风寒,倒没的冻坏烟儿与小皇子——朕可不要心疼坏了么?
一面携我手转身,他一面吩咐李福道:传朕旨意,明儿宣叶隐进宫请脉。让太医直接去听雨轩给慧主子请脉,另通知杜美人让她早些歇了,不必等朕。
同坐进一顶金顶明黄色绣五彩龙纹的暖轿,一路无语,他只微微含了笑将我双手合进掌心暖着。及至进去听雨轩房中,四面一看,方才微诧道:怎么全变了?这屋中满是荷花装饰,竟有些荷风苑的意思。
我微笑着“嗯”了一声,不多言语。当初一心想着为琴贵妃,为小萝,为腹中的孩子,要他回来身边。怎么会不象荷风苑呢?既安排下这出戏,我自然想做足做好的。现在他真来了,我又觉似这般以计谋爱,以爱谋生,先生存而后伺机反击之举却是既凄凉又荒唐。但宫中与帝王相爱,早已不只是我与他二人之间的事。这爱情,中间夹杂太多,包括是否能挽留那些美好如许的生命——不借助他,我别无它法。想至此处,脸便红了一红。
见我模样文泽微笑道:朕明白。当日荷风苑初遇那一幕,朕自是不会忘记。
我更窘,只得微笑谢恩。
太医院张院判过来请脉,说一切均好。额上轻伤也不必用药——文泽这才放下心来。一时没有睡意,便命人提着红色宫灯牵了我手四处闲逛,笑道:朕早觉得此处偏些。现你又有了身子,临时想着吃什么,用也不方便去取。明日朕给你母子换个别的去处。
我忙笑道:臣妾倒喜欢——正合了臣妾爱静的性子。便是那几竿竹子植的时日未久,倒枝叶倒嫌稀疏些个。否则春日庭中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夏季荷叶满塘,映日接天;秋天芭蕉接雨,苍实冷翠;冬时梅花月色,疏影横斜。一年四季楼台听雨,或闻水中锦鲤闲话——太过热闹反领略不得其中或淡然或幽深的意境。
是么?文泽点头笑道:也就是朕的慧淑仪,最是个出口成章的小人精儿!听雨轩竟有如此妙处?听你这么一说,日后凡有雨时,朕便要记得翻烟儿的牌子。且烟儿如此诗情画意,看来朕的皇长子原该是个风流人物。
我备感压力,强笑道:皇上,万一臣妾无能,产下皇女……
文泽脸色微变。见我小心翼翼望他,复又微笑道:烟儿,你还记得当初御书房中**添香,伴驾陪读之乐么?当时朕叫你什么来着?现在封了你做嫔妃,倒不好那样戏玩罢了。你若真产下皇女,朕便为她取名,唤作胭脂小公主,如何?
他是说……胭脂?我满心诧然,脸一红笑道:皇上!您又取笑臣妾。
文泽突然笑道:胭脂醉何处?快些拿来,朕要睡前在帐中吃些。
我更诧异,陪笑道:臣妾贪杯。一思念皇上时便吃这酒,现在……可不早吃完了么?
文泽一怔,含笑拿手轻捏我鼻尖,点头道:好个馋嘴的猫儿!怀了皇子还敢偷酒吃?朕再让你多想两回,皇宫藏酒只怕便要让你吃个精光。也罢,总不成朕明儿再酿些与你。
我心更疑,却抿嘴笑道:皇上辛苦。皇上好手艺。俗话说天荒饿不死手艺人,怪道世上女子莫不想嫁与皇上,原来竟是为着这个原故。
文泽含笑佯怒道:大胆,竟敢取笑朕!朕不过几日未来,慧主子您便要率子造反么?
一面说,他一面含笑强掰过我,亲吻我发,我面,继而一路下行……又交头叠颈,燕语呢喃地说了半夜体己话儿,及至三更天他方才沉沉睡去。
我满腹心思,只不安枕。出一回神,已是四更时分。文泽仍在沉睡。烛火红光在他脸上一跳一跳的。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呼吸均匀得如同婴孩。想着腹中皇儿,我怜爱之情顿生。虽存了心机谋算,却终忍不住朝着他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去。又支着胳膊细细看他。依稀见他嘴角笑意深了一深,却皱眉长叹醒来。
我脸红了一红。文泽不觉,正色问道:适才朕梦见边关狼烟再起,好不忧心。慧淑仪,若敌军突然犯境,你认为朕是否还得御驾亲征?
听他突然谈起军国大事,我脸又是一红,忙说:回皇上,朝事臣妾不敢擅议。
文泽淡淡道:是朕命你议的,说罢。
我认真地想了一回,却红着脸笑道:臣妾舍不得皇上,皇上还是另命主帅方好。
胡说。文泽板起脸,口气却十分轻松愉快。我不知又说错什么,怔愣间,他已忍不住“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将上半身轻轻压上我身,近望着我双眼点头低低笑道:朕梦见慧淑仪趁朕不备,向朕脸上吹了一口“狼烟”。难道不御驾亲征收服了你,竟另命他人为帅不成?!朕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
方知中计,我脸顿时得如同红桃火李般,又羞又气又笑,埋头进被中只不理睬。他却偏追进被中,只管一味调笑。我耐不住躁热满面,只得笑着再从被中探出头来,他亦追出被外。如此反复几个回合,肢体与被角撞擦上额头与肩上伤口,不禁轻呼出声。文泽忙停下,深深看着我额头,咬牙道:记住,下次不许再胡闹。
我笑道:臣妾怎么胡闹了?貂禅拜月千古美谈,臣妾虽不敢自诩比肩四大美人……
什么四大美人?文泽打断我话,冷冷道:可不知从此误了天下多少女子。一个个自以为是,学她们就好么?
听他语气有些生硬,我忙收声住嘴,故意贴过去甜笑道:若臣妾再犯,皇上可要怎么处罚臣妾?
文泽冷笑一声,正色道:下次胆敢再犯,朕便传来你宫中所有姐妹。令她们着朝服盛装在床边候着,看看朕如何亲征你这个又倔又傻的嫔妃。
他这样说着,终忍不住点头大笑,展颜间满天风云皆动。我又气又笑又咬牙,却又无可奈何……直闹到精疲力竭,至上朝时分方才罢了。他独自起床待宫人们服侍着梳洗完毕,拍一拍我腮,柔声笑道:烟儿,朕去早朝。你好好将养身子,争取让朕一举得男。
正说着,门外禀杜素金求见。闻言一怔,我不由自主地拉住文泽的手。他反握我手,向外问道:天色尚早,杜美人有何要事?
李福隔了帘子,赔笑道:回皇上,杜主子说没什么大事。只特意赶早过来给您请安,这便回去。
心紧了一紧。便将握文泽的手紧了紧,我笑道:皇上,怎么宫规改了么?还是……杜姐姐恼了臣妾昨晚霸着皇上?皇上不必为难,臣妾出去向杜姐姐解释赔罪便了。
一面说,一面作势起身。文泽按住我,皱眉道:胡说!朕想宠幸便宠幸谁,难道还须向他人解释不成?
想了一想,我红着脸笑道:皇上别动气。许杜姐姐冰雪聪明,倒不用皇上下旨,竟追至听雨轩来。日后皇上若……若出征哪位……哪位姐妹,臣妾们只约着一早去向皇上请安便了——可不热闹有趣么?!
文泽脸色一红,继而眉头微皱。稍作沉吟,含笑道:朕去早朝,等朕回来一起早膳。
说完俯身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吻,抽身飘然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