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落无心水  第十章 赛马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79  更新时间:08-02-18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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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地听了禽滑的诉说后,先生只是微笑。那种捉摸不透的笑却使禽滑更加着急。
     “您快拿个主意吧,否则,田将军那关我怕是过不了喽!”禽滑勉力地笑道。我也注意到离将军府越近他的脸色越苍白,大约是想到田将军可能对他发怎样的火使他感到愈加恐惧吧。于是我也恳求道:“先生,您就想想办法吧。”
     先生笑着打趣道:“怎么,禽先生不是一向最有办法的么?逃出魏国时路遇庞涓时的处惊不乱哪去了?”
     禽滑笑道:“先生您不是最了解我的么?我这个人遇到大事倒还可以冷静,但是小事却常常糊涂。”
     我在一旁郑重地纠正道:“呀,禽先生,这怎会是小事。和大王赛马,明明是大事嘛!”
     禽滑瞪了我一眼,复又对着先生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还是赶快给我们拿个主意罢!”
     我忍了笑,再次插嘴道:“哎,禽滑,那是你一人的事,不要把我也带进来。”
     禽滑再一次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钟离姑娘你有完没完?”然后又展开了恳切的笑容看着先生道:“先生?”
     先生一直看着我们两个斗嘴,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听着禽滑再次问起,才正色道:“禽先生可否说明一下赛马的规则呢?”
     禽滑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道:“民间赛马的规则我不知道,我只知王室分三局赛马,各为上、中、下,取三局两胜来断胜负。”
     “那么,田将军的马较大王的如何?”
     “虽然将军总是负于大王,但输得并不多,每局都之差半个马身。”
     先生眉宇间一片了然,颔首道:“我明白了。”然后他便低垂了眼,细细地思忖,修长的指随手执起一片空竹简,在案上信手划着。不一会儿,他抬起头笑道:“我可以让将军不用换马就能取胜!”
     禽滑和我相视一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将军的下等马对大王的上等马,上等马对中等马,中等马对下等马。用此计将军定胜!”先生说,声音虽不大,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禽滑细细思索了一阵,一拍大腿恍然道:“我明白了,这样将军还可净赢一千金!先生,你这法子太好了!”说着,兴奋地转头看我,嘴里重复道:“嘿,将军还可赢一千金呢!”
     我撇撇嘴,提醒道:“行啦!还不快见将军去?还等着他来请你不成?”话音未落,只见禽滑离地而起,朝门外冲去。
    
     田将军背了手,在正厅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还是掩饰不住担忧的神色道:“先生,您所说的真能让我取胜?您要知道,一局可是千金哪!”
     先生笑道:“若是赢了,将军该怎样谢我?”
     田将军又担心道:“万一让大王发现我们把马做了手脚就糟了,那可是欺君哪!”
     先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将军放心吧,这事只有你我知道,旁人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这是‘兵不厌诈’,有什么好怪罪的。”看着田将军依然犹疑,他笑道:“将军若还是不放心,那我立个军令状如何?”
     田将军“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还是算了吧,万一输了赛马还要赔上先生的性命,那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赛马那天,天气出奇得好。田将军一早就和禽滑去了马场打点一切。而我和先生在赛马即将开始时也赶了过去。王室赛马并不是在王宫里面,而是在王宫旁的一个开阔地,这样即使百姓将这里围了个里外三层,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可能是王室的贵族们很少在百姓前露面,今日的赛场除了中间那一块旷阔的场地,便是人山人海。我和先生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一个较为靠前的空隙站定后,我的眼睛便迫不及待地在赛场中寻找田将军他们的身影。
     只见在宽阔地的一头搭了个宽大的明黄色帐篷,帐篷里摆了三张雕花案几,果然不比寻常人家的案几。中间那张后面坐着一个白眉长须的老者,满面的富态,身着明黄色绣龙长袍,那是齐王无疑;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年长女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略显老态的脸上隐约可见当年的风华,想是王后了;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色锦服,站姿虽是恭敬却难掩浑身散发出的王者气息,想是齐国的太子罢。靠他左手手的那张案几后坐着田将军和禽滑,只见将军的两道浓眉紧紧拧着,黝黑的眸子满含不悦地看着对面案几后的一个身着紫衣华服的男子,因为是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那男子的相貌。不过能让将军如此的人无疑就是邹忌了。
     从禽滑口中,我稍稍对此人有所了解。邹忌年轻时曾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又兼满腹的治国才学,所以深得齐王重任。那时的他还兼有常人没有的胆气,常常当着齐王的面加以讽谏,几乎是冒了杀头的险才使那时毫无国君之道的齐王醒悟,从此专心国政。只是没想到此人年纪愈大愈糊涂,过人的胆气也消失无踪了,如今更是因田将军手中握有齐国全部的军权而心生嫉妒,与将军处处为难。对于这个人,我真不知是该敬他好还是该怨他好。我记得当我把这个念头告诉禽滑时,他半打趣地警告我说:“我劝你还是把这个念头去掉罢,否则明日第一个背叛我们的就是你。”于是我打定主意:还是对他持一分怨气罢。
     这时先生忽然将我的脑袋扶正,笑道:“要开始了,错过好戏可别怨我。”我这才发现,嘈杂的人群已静默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了呼吸,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在赛场上。我也敛了心神,将目光收回。
     此时在赛马场的起点一端已站了两匹高头大马,都是白色的鬃毛,双眼也是炯炯有神,各自身上所披的马毡区别了它们不同的身份。一匹身上批的是明黄色马毡,自然是齐王一方的,另一匹也自然是田将军的了。
     这时一个宦臣走向齐王,毕恭毕敬地说着什么,看见齐王微颔首后,便走向起点击鼓的军士,吩咐了几句。击鼓的军士也颔首表示会意。然后那个宦臣便站在了一边。只听一个尖细悠长的声音道:“第一局,上等马对上等马!”一旁的军士举起了鼓槌。
     在隆隆的鼓声中,只见牵马的两个军士不约而同扬,扬起了手中的长鞭,落下时两匹马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周围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打气声不绝于耳。我也踮起脚尖努力地越过人头朝远处张望着,却只见两个雪白的圆点。很快地,只听远处的人群愈加沸腾,却看不清到底是谁胜了。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军士驾着马从远处赶来,手擎一面红旗,一路跑一路呼喊:“大王胜,大王胜……”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我心头一阵紧缩,虽然已深暗先生的意图,但是听到田将军输了,还是引我一阵担忧,毕竟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忍不住转头丧气道:“先生,将军输了。”
     先生一脸沉静地看了我一眼,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才一局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说着将手一指,提醒道:“你看。”
     此时第二局已经开始。只见将军的马和齐王的马开始拉开的距离并不大,渐渐地,将军的马竟超过了齐王的马。看着那匹枣红马潇洒地拉开与那批黑马的距离,我不觉扯了先生的衣襟兴奋道:“你看你看,将军赢了,将军赢了!”
     先生又一次深深看了我一眼,有点宠溺地笑道:“看到了看到了。你看看你,禽先生说得没错,你呀,就是没有姑娘家的样儿。”
     我“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不依道:“好不容易把这个惹人厌的家伙忘掉了,先生怎又提起?”正说着,忽听人群里一阵欢腾,第三局已经开始了。我立刻住了嘴,屏息看向赛场。第三局里,齐王的马显然太过瘦弱,可能是齐王太自以为是,以为田将军前两局必输,便不再好好准备他的下等马。田将军的马很轻易地就超过了齐王的马,这时不但人群沸腾了,就连王帐那边也不再平静。我注意到邹忌在听到通报的军士喊“田将军胜”时倏然从座上站了起来,而齐王的面上却没有输了比赛的失望表情,反而大笑着对着田将军说了些什么,想是祝贺之类的说辞。然后邹忌合袖说了些什么,只见田将军一脸悻色地立起,身形沉稳地怒视着邹忌,嘴里也在说什么。身后的禽滑也跟着站起来,薄唇紧紧抿着,眼里似要喷火。说真的,我还从未见过禽滑如此愤怒过。
     此时围观的人群正在散去,眼前晃动的杂乱身影使得我看不真切。我不禁烦躁,正要挤上前去看得清楚些,只听先生淡淡说道:“你再靠前,也听不清他们在争些什么。随他们去吧,这样争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走,我们先回去。将军他们回来自会告诉我们。”说罢支起手杖,走了出去。
     我想想也对,依着禽滑的性子,他的心里是绝对藏不住话的。想到田将军终究是赢了,我还是掩不住兴奋的心情。
    后来禽滑告诉我,邹忌果然是怀疑将军在马上做了手脚,定要齐王治他个欺君之罪,只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作罢。而田将军赢了比赛,虽然和邹忌又起争执,也并不再和他一般见识,反倒兴致勃勃地拉了先生、禽滑和我共饮,直到深夜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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