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落无心水  第九章 寻马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57  更新时间:08-02-16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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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处在临淄的西北角,与座落在城中央的齐王宫遥遥相对,它是大小将军商议战事的地方。在战乱频繁的那个时代,作为军队最高统帅的大将军永远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还要重要。
     而田将军虽贵为一国最大的将领,却并未另设府邸,只携家眷住在将军府的厢房里。我和先生的到来使得将军府又添了两个食客。
     进了将军府,田将军把我们带到了住处,要我们先打点一下。我和先生的屋子其实也是将军府的两间厢房。虽不大,但是所有的物事一应俱全,甚至连光线也非常充足。虽身处异地,但这里的一切却没给我带来半点的陌生感。
     就这样,我和先生就住在了将军府,成了田将军的两个门客。
     很快地,孙先生在只言片语间就展露了他那卓越的军事才能。田将军看他的眼神也是越发敬佩。不上朝的时候,他就常常和禽滑一起待在先生的屋里,或下棋或长谈直到深夜。有时俩人也会起争执。但先生却从不大声说话,他含在眼里的微笑和田将军的面红耳赤形成巨大反差。他总是静静得听着田将军把话说完,才不慌不忙地温声进行驳斥。而最后的结果往往先生是对的。我和禽滑则常常是坐在一旁看热闹,却从不插嘴。我发现看两个有相同兴趣的人争吵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对于先生的才能,田将军曾经想过向齐王举荐先生,甚至想把自己的大将军之位让给先生。但先生却执意不肯,他说:“若不想让庞涓发现我还活着,就不要向大王举荐我。否则,纵使孙武子在世,也救不了齐国。况且,现在我过得甚是惬意,还不想被官职所牵绊。”甚至为此,他和田将军还大吵了一架。先生温言温语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有条有理地分析给田将军听,可田将军却是一根筋,总觉得不给先生封个官职就是委屈了先生。那是他们两个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最后田将军总算是妥协,但是却让先生答应如果到了齐国有难之日则不能再推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禽滑和我还是经常斗嘴,先生也是常常作了个劝架的角色。大多时候,我和禽滑都在先生屋内听他讲习《太公兵法》。就算在那时,禽滑和我也还是为了一个细小的论点争论不休。后来他告诉我,《太公兵法》他早已烂熟,只是不想我一个人太过寂寞才与我共习的。那时我很奇怪,不是还有先生么,我怎会寂寞。等到我终于明白话里的意思时,已太迟了。
     这天,当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时,我看到了禽滑。他站在街边,面色焦急,不停地东张西望着。正觉得无事可做的我本想突然间吓他一跳的,可是看他的脸色似乎正急切地寻找些什么,便打消了唬他的念头。我正了脸色走过去问他:“禽先生,可需要帮忙么?”
     禽滑低头见是我,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劳姑娘。不过,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钟离姑娘居然关心起我,倒是奇事一桩呢!”
     若是像平时这般打趣倒也罢了,但这次我却不由变了脸色,冷笑道:“原来禽先生早已成竹在胸,看来倒是我多情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见我真的生气了,禽滑慌忙拉住我,神情也变得慌乱:“钟离姑娘,你别走,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看他倒是真心道歉,便稍稍消了气。他见我平缓,也舒了口气无奈道:“也不是我刻意要瞒钟离姑娘,是田将军吩咐不要惊动姑娘和孙先生的。”
     我敛容道:“这叫什么话?!既然同是将军的门客,为何你有知道的权力,我和先生就没有?我倒要问问将军去!”说完扯了袖子便走。
     禽滑上前两步拦在我面前,急急解释道:“田将军并没有这个意思!钟离姑娘,你听我说。其实这件事确实不是件大事,任谁都能办好它。只是,现在这件事有些蹊跷……”
     我不耐道:“说了半天,到底何事?”
     禽滑看了我一眼,垂了头道:“田将军要我上街去寻几匹好马,用来后日和大王赛马之用。”
     我笑道:“这不是挺简单的一件事么?”说着指了指街上道:“你看这满大街什么没有,卖马的到处都是。买个马有何难?”
     禽滑皱眉道:“蹊跷就在这儿。你看着。”说着随意地走向一个牵着马的老者问道:“老丈,请问这匹马怎么卖?”
     老者睁着昏花的眼看了看他,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有价也无价,无价也有价。无价时万两黄金也不卖,有价时十文钱也卖。”
     听了这稀里糊涂的话,禽滑也不恼,依然和颜悦色道:“老丈的意思是……?”
     老者呵呵一笑,道:“咳,其实老朽只是不想与人讨价还价罢了,所以无论你出多少钱,我都会卖的。”
     禽滑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忽然从斜里走出一人,无视禽滑的存在,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也不清点,就塞在老者手里,漠然道:“老丈,这马我买了!”说完牵了缰绳就走。
     禽滑无奈笑笑,道:“看见了么?我说的蹊跷就在这儿。这一个上午,无论何时,当我讲好价钱时,总有人出比我多十倍的价钱,将马买走。”
     我沉吟道:“没错,确是蹊跷。这其中定有内幕!”说完,疾步上前扯住那人。那人忽地反手一格,另一手松了缰绳就朝我拍来,早被我眼明手快拧住,稍一使力。只听“喀”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手便脱了臼。
     我一把扯住那人的领口,厉声问道:“说,为何要和那位先生抢马?”
     那人脸色惨白,冷汗不住地往下落,却咬紧了牙关一声都不吭。
     禽滑这时也赶上前来,细细端详了那人一阵,忽道:“你是相国府的人吧?”
     那人却还是强硬地不说话。禽滑也不再追问,只对我说:“好了,钟离姑娘,放了他吧。”
     我手一松,那人看了看我,眼里带着深深的恨意,捧了受伤的手仓皇地逃走了。而那匹马随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早已不知去向。
     我看向禽滑,他看着那人逃走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眼里是罕见的阴霾。我用手肘碰了碰他,问道:“你怎知那人是相国府的?”
     他收回了目光,神情有所缓和,微笑道:“那人虽穿的是百姓的寻常衣服,但里面却着紫面的绸衣。那是相国府下人的衣服。”
     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行啊你,这都能看出来,看来我应对你刮目相看喽!”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不算什么。若不是你扯着他的领口,他里面的衣服怎会露出来?倒是你,下手也太狠,怎么轻轻一下就伤得他这么严重呢?”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和一般女子并无两样,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下这么重的手。不过那相国府的人也太可恨,他为何要和你过不去呢?”
     禽滑的面色一紧,剑眉也不觉拧了起来:“他并不是和我过不去,而是和将军过不去。朝中谁人不知,齐相邹忌和田将军是死对头。”
     我也皱起了眉,道:“田将军如此忠厚的一个人,在朝中也会树敌?”
     禽滑笑着道:“在朝中为官,总会有人与你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田将军的脾气,经常与邹相发生争执,邹相怎会不恨他。所以邹相经常在大王面前挑将军的刺,事情无论巨细也爱和将军过不去。比如这次赛马,便是邹相的挑唆。他明知将军的马不如大王的马跑得快,还偏要将军下重赌。就是要将军颜面扫地才称意。”
     我奇怪道:“将军明知邹相的念头为何不拒绝?”
     “钟离姑娘有所不知,”这时我们走到一个茶摊前,禽滑找了一个空位后朝我比了一个坐的姿势,继续道,“赛马其实是齐国王亲贵族门时常的娱乐,那时所有的百姓也可前来全看,大王可以借此与民同乐,这是好事。所以田将军根本无法推脱,只能答应。只是不该将那赌金许得太重,千金一局,三局下来田将军怕是要露宿街头了。”说着禽滑一声苦笑,看样子着实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一辆车子在茶摊旁停住了。只听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道:“禽滑,本将军交待的事情你可办妥了?”
     我抬起头,只见田将军一身银甲,脸色不善地坐在车上。禽滑连忙起身喏喏道:“将军,这……”
     田将军正在烦躁间,禽滑这个样子无疑火上浇油,他厉声道:“没办妥怎有闲空在此品茶闲聊,还不赶快去办?!”
     禽滑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看了坐在一旁的我一眼,忽道:“是钟离姑娘,钟离姑娘说她有使将军获胜的办法,我们才坐在这里相谈的。”
     我一惊,又气又怒,正想开口,只见田将军满面喜色道:“哦?钟离姑娘有办法了?怎不早说呢?”
     “我……”我急欲开口澄清,禽滑忽然扯了我的衣服一下。我看向她时,他正满面笑容地对将军说:“将军您先回府,我们一会儿就到。”
     田将军此时正高兴,笑道:“就这么定了。”说完,便坐了车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了。
     看着田将军的车子消失在了视线里,我迫不及待要找禽滑算帐。他是一句话脱了身,可我呢?
     看着我满面的怒火,禽滑矮了身子赔笑道:“钟离姑娘,适才是我不对。可是,你也知道大将军的脾气,若不是我急中生智,他怕是放不过我了。”
     我冷笑道:“所以你就拉上我作垫背的,是么?你别忘了,待会回了府见了将军,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说实话。我看,你还是做好准备等着将军将你数罪并罚了罢!”
     禽滑一愣,随即满脸的苦笑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这可如何是好?咳,田将军的怒火今晚怕是要烧尽整个将军府喽!”
     看他愁苦着脸委实不是装出来的,我也不忍再怪他,便缓和了脸色道:“行了行了,去找先生吧!”
     听了“先生”两字,禽滑眼睛倏地一亮,满面愁色顿时消失无踪,他看着我兴奋道:“对呀,先生一定有法子!你怎不早说?!”说罢,朝我郑重其事地做了一揖道:“钟离姑娘,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日后一定奉还!”
     我拍掉他的手说:“还倒不用,记得以后对我留点口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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