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颈鸳鸯,共巢鸾凤  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十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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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十三)
    苏傲既然放任自己带人离开,那便是自有打算。颜少青此来西夏,一是为了茧人,二是为了天佑,其余琐事,不愿过多插手。
    甩去追兵之后,拣了一条荒径行走,绕过两道盘查的关卡,往南直行一里,入了深巷,行到最里。
    此地是他来时投宿的客栈,那掌柜得罪了苏傲,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店伙瞧出不妥,卷了财物,也自逃走。避着眼线,入到屋中。厅中本不亮堂,大门一合,愈发显得昏暗。走了几步,颜少青淡淡地道:“来的是谁。”
    一道人影跪在暗处,恭敬回道:“是暗三。”
    颜少青微微颔首,寻了二楼尽头的厢房,掀开斗篷,将少年放上床榻。
    天佑浑身冒着冷汗,右边袖子整个红了,血水和着汗水淌了一地。颜少青知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只觉滚烫,煎了一剂退烧药给他喝了,这才着手处理伤势。
    剪开衣袖,点住他肩上穴道,一下拔出箭来。天佑闷哼一声,仍旧未醒。幸而箭上无毒,伤处皮肉绽开,呈露鲜红肉色,颜少青替他洗净伤口,又淋上生肌止血的药粉,探过少年额头,见烧退了,便又给他喂了一粒固本培元的丹丸。
    暗三始终站在旁侧,侍候主子喂药、净手。天佑是杜家血脉,也是杜三少唯一的外甥,甚得他两位舅舅的喜爱,颜少青爱屋及乌,尽管面上不显,对这后辈却也十分看重,喂药换衣,一样也未假手他人。
    天佑昏昏沉沉睡了多日,醒时正值哺时,天边霞光晚照,一缕缕射进窗来,落在他的枕边。他迷茫地望着帐顶,片刻后坐起身来,登时臂上大痛,跌了回去。
    臂上伤势未愈,经过这番折腾,又渗出血来。天佑满头冷汗,打量四周,见是一间陌生屋子,桌椅床榻俱全,瞧着却是有些冷清,不像家宅,倒似客店。少时,惊觉屋中有人,低声道:“此间主人,还请现身一见。”
    倏忽之间,那人气息又不见了。天佑忍痛坐起,走下地来。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苏傲如何了?藤儿如何了?那李元昊和叛军虞氏又如何了?点他睡穴将他带走之人是敌是友?这些一概不知。
    臂上虽痛,却非不能忍受,然而念及苏傲的境况,只觉心焦如焚,一刻不能安稳。略一运功,感觉体内真气畅行无阻,他半刻不愿耽搁,披了外袍,便要出屋。
    伸手欲推屋门,忽然屋门自行开了。天佑怔了怔,同门外之人打了个照面。
    颜少青端着一碗汤药,目光在少年身上扫了扫,便即走进屋内。反手合上屋门,淡淡地道:“喝药。”
    天佑于他有些畏惧,无措地转回头来看他。此刻赤着双足,头发衣衫凌乱,脸蛋白煞,毫无血色,倒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兼之他长相同杜三少有几分相像,令岚山阁阁主也不由软了神色,温声道:“过来喝药。”
    天佑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前辈替我治伤,你可知……可知苏傲如何了?”
    颜少青道:“不知。”将药碗往前推了推。
    天佑听到这两个字,虽觉失望,但也松了口气。他多么怕在对方口中听到苏傲殒身或是被擒的消息。望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他摇头道:“他生死难测,我又如何能安心喝药,前辈一番好意,天佑在此谢过,也请前辈替我向舅舅问安。”说着向颜少青深深一揖。
    颜少青无甚反应。天佑当他应了,推门而去,那门却好似封上了,如何也推它不动。他暗道:方才转醒时,感到屋中有另外一人的气息,难道是那人从外将门锁上了。
    他自不气馁,运上两分真力,欲待暗中震落门锁,然而两扇木门依旧闭合如初。他心觉有异,联想岚山阁阁主出神入化的武功,登时明悟,转回身来,端起桌上的汤药,一仰而尽。用衣袖拭了拭唇角,道:“多谢前辈关照,待此事后,天佑若能存活,定然相报,若是不能,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说罢又去推那木门,却是未能推动。
    天佑心中又急又恼,说道:“前辈要如何才肯放我离去?”
    颜少青道:“治好伤,我带你回去万剑山庄。”他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似乎天佑所说的那些话,全未听入耳中。一指床榻,又道:“你臂上箭伤须得十日才好,躺去休息。”
    天佑望进对方一双黑眸,只觉那两颗瞳仁似是冰雪雕塑,一点人情味儿没有。他心中发寒,道:“既然如此,天佑便逾礼了。”双足一点,径向窗户跃去。
    颜少青轻轻地一扬手,两扇半开的窗户‘砰’地关上。天佑险些撞在窗上。颜少青避着他伤处,抽了桌巾一卷,将他抛在床上。天佑陷在柔软被褥之中,心中气极,瞪视颜少青道:“你怎能这般不讲理?”
    颜少青不以为忤,端了空碗,起身向外走去,道:“你将养几日,待我办妥了事,便带你回去。”
    天佑咬住唇,脸色愈加苍白。自己如何使力也打不开的屋门,对方随手一推便开,侧过身凝视他道:“有何抱怨,往后自可向你小舅去诉。”
    屋门一合,室内重归寂静。
    天佑岂肯坐以待毙。屋中寻不到利器,便将桌椅拆开,砸烂门窗。暗三守在屋外,听到动静,便去禀告主子。颜少青淡淡地道:“他喝了药,走不多远,不过未免他误伤自己,你绑了他手脚,将他送回房中。”
    果不其然,天佑方走到后院,便手脚俱软,失了力气。暗三听从主人吩咐,将他送回房中,又在他手脚上绑了绳索,心想主人十分爱惜这少年,便又在绳索下垫了布条。
    颜少青白日去查茧人行踪,晚间回到客栈,当先便去查看天佑伤势。
    推门入屋,走到床前,只见少年满嘴是血,正用牙齿啃咬腕上的绳索,双手腕上、两脚踝上也是血,又有一道道钝器割磨的痕迹。这少年原本是温雅漂亮的,半刻不见,却变成了这幅疯癫模样。
    即便颜少青素来喜怒不露于色,也不由微微动容。
    他快步走上前去,撤了少年身上的束缚。天佑一得自由,便朝门奔去。颜少青伸臂将人捞回,按在床上,垂眸看着他折腾出来的满身伤痕,低声喟叹。
    一手点住少年穴道,给他伤处敷上良药。天佑不能动弹,一双眼睛露着祈求之色。
    颜少青道:“现下郦王府被重兵包围,便要救人,也得筹谋好了对策。
    天佑一双眼睛亮起来,迫不及待地道:“你肯救他?”
    颜少青点点头。
    天佑眸中光华更甚,一把捉住他手腕道:“事不宜迟,现下便去。”
    ***
    苏傲一按机括,众人脚下便即一沉。墙中机簧喀喀转动,忽然间地板倾斜,露出一道地缝。
    众人不及呼救,连同厅中桌椅,一道填入了地缝之中。
    拓拔宇极恨事事都在他掌握之中,掠到他身侧,翻掌向他背心拍中。
    苏傲右肩受伤,行动略慢了半息,拓拔宇偷袭得手,暗道:可惜没有踏足之处,不然趁胜追击,定可将他击毙,永绝后患。
    两人向下疾坠。
    苏傲闷哼一声,道:“本尊若是死了,这地下有如迷宫,谁也走不出去。”
    拓拔宇冷笑道:“拓跋洵,我不信你。”
    苏傲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拓拔宇不及再说上一句话,忽然水声入耳,跌进了一汪水潭,昏暗中只见大片粼粼水光,几股水柱分别自四面汇入潭中。
    苏傲不知所踪。拓拔宇游了两圈,心道:曾闻郦王府之下有百条密道,看来此言不假,也莫怪拓拔洵对虞氏大军有恃无恐。
    附近未见李元昊身影,他心想:陛下不知跌进哪处,我先寻到出路,再回来营救。心念一动,便往出水口游去。
    潭水深逾一丈,若是不识水性,非要在此溺毙不可,诸人在水下挣扎求救,拓跋宇皆不理会。跃出水面,在石壁上一踏,攀到了出水处的岩壁洞口。
    洞口处生有青苔,潮湿滑腻,兼之水流冲劲,难以攀爬而入,拓拔宇捏碎洞口青石,五指插入石中,一使腰力,翻了进去。
    逆流游到最底,拨开水草,入了另一处蓄水的窑洞,只见身侧水流交错,在大大小小的石穴中通过。他一怔,被几股暗流掀入乱石堆中。
    身边尽是漩涡,他被乱流抛上抛下,喝了一肚潭水。这滋味绝不好受,蓄起真力,一掌拍向水底,借反震之力浮上水面,游到岸边,稍作调息之后,这才放眼打量四周。
    此间窑洞足容百人,洞顶有两道石缝,漏有微光。借这微光看去,乱石堆后似有一幅红色衣角。
    拓跋宇绕过乱石,走到对岸,只见一人脸孔朝下,双手攀着岸边岩石。
    这人肩上有伤,一头长发散在水中,衣着有些狼狈。拓跋宇蹲下身来,食指挑起他的一缕乱发,微微冷笑:“拓跋洵,落在本王手中,看来你命当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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