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颈鸳鸯,共巢鸾凤 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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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鸾凤分飞海树秋,忍听钟鼓越王楼(十二)
箭矢接踵而来,天佑避之不及,衣袖给一支箭矢扎得穿了。
见此情形,灵霄藤枝蔓戟张,形同一把巨伞,将他护在身下,同时触藤一伸,卷住墙头上的几名弓兵,将其一一勒毙。
霎时间血沫横飞,惨嚎四起。
虞军不料碰上这等情形,大乱了一阵。灵霄藤勒死了数十弓兵,枝蔓伸入大军之中,欲待取那虞将军的首级。虞将军大喝一声,众人回过神来,一齐举刀挥砍,刀砍不过,便用火攻,灵霄藤天生畏火,只得暂时退避。
见天佑被灵霄藤护得周全,苏傲眉间松了松,忽然风声破空,拓跋宇的攻势转眼即到。苏傲烦他的不识趣,一挥衣袖,阚虫便向对方蜂拥去了。
拓跋宇脸色变了变,嗤笑道:“我还道你要忍到几时,如此不干不脆,倒不像是郦王的手段了。”
苏傲冷笑一声,大片阚虫登时将拓跋宇湮没。暂时摆脱了此人,他一下掠到了天佑跟前,奈何灵霄藤将人护得太紧,藤蔓上尖刺竖立,不教人靠近,天佑如何温言安抚,灵霄藤始终一动不动。
苏傲甫一走近,那尖刺便竖得更高,直要射将出去。自叶蔓的缝隙望去,少年满脸无奈,嘴角边带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过身上完好,不见甚么伤痕,苏傲放下心来,但对这油盐不进的妖藤又有些恼怒。
灵霄藤不听他话,倒也罢了,此刻连它主人也敢拂逆,这便令他不悦。苏傲伸手抓住两条藤蔓,向旁一扯。他功力固然精深,灵霄藤却也不是世间凡物,藤蔓上的毒刺扎破皮肉,顺着手腕淌落。
天佑惊呼道:“苏傲!”
苏傲掰开藤蔓,伸手将人抱了出来。天佑反手抓着他的手掌,见毒刺根根入肉,心中不知是个甚么滋味。
苏傲低声道:“这些毒奈我不得,不用担心。”
天佑摇了摇头,小心将他手上的毒刺挑净。似是训斥般,转头瞪了灵霄藤一眼。灵霄藤极通人性,见是如此,便似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数十条枝蔓不安地来回扭丨动。天佑不加理睬,撕下一截袍子,给苏傲裹了伤处。
苏傲伸掌在他头顶揉了揉,促狭笑道:“乖徒儿心疼师傅了,是不是?”
天佑撇过头去,赌气般说道:“你不爱惜自己,我再心疼也是无用。”
两人低头喁喁细语,旁人看来,直似亲密的新婚夫妇一般。李元昊眸子微眯,这一瞬间,心中已转过数个念头,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高墙,眸中温度霎时褪尽,宛如一头被激怒的狼,算计着自己的猎物。
拓跋宇依旧被阚虫包围,偶尔可见一袭衣角露在虫群之外。
苏傲哄着怀中少年,墙外呼声大作,只似不闻。天佑终于给他逗得展颜一笑,凑近他脸庞蹭了蹭,道:“这些人赶来观礼,咱们也该尽尽地主之仪。”
苏傲怀抱着少年,道:“阿佑所言极是。”将人按在怀中,足尖一点,跃上墙头。墙外是乌泱泱的虞氏大军,东门处搭了绳梯,一队弓手正攀爬而上。
苏傲居高临下,暗运内力将声音远远传了开去:“拓跋氏为王,则虞氏世代封侯,如此厚遇,虞氏还有何不满?”
李元昊心中亦是有此一问,抛下了其余心思,等候虞氏回话。
叛军将领为虞氏——当今皇太妃内侄,姓虞名野。虞氏不属党项八部,是李元昊一手扶植的势力,用于制衡其它七部。七部势力在朝中渐被消磨。帝王疑心极重,虞氏担忧他铲除七部势力之后,便又是一番肃清血洗,届时作为他手中刀刃,又知晓太多朝中秘辛的自己族人,安能坐享荣华?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趁着大权尚未旁落,也趁着拓跋氏内斗之际,虞太妃令虞野暗中潜回皇都,策划了这一场兵变。李元昊固然教人忌惮,而郦王和衢王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若能将此三人一网打尽,虞氏何乐不为?何况李元昊手中二十万大军远在八十里外苦训,调回须得数日光景;郦王所持十万大军更在边戍,皇城中仅存三千禁军,如何对抗得了他三万精兵。
烈日大风之下,苏傲一袭红衣翩飞,如同红莲狂舞。郦王姿态甚高,无论朝堂还是军中,虞野皆只能远远瞻仰,此番兵临城下,他虞野占尽优势,难道依旧只得仰视?
虞野自是不甘如此。他冷哼一声,朗声道:“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房当氏、米擒氏,这七部哪一部不是对拓跋氏忠心耿耿,拓跋氏却是如何厚待?”
话锋一转,又讽刺道:”哦,本将军忘了,你已叛出拓跋氏,陛下何在?难道已教你杀了么。”他身旁几个小将大喇喇笑了起来。
苏傲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虞氏若是安分守己,尚有十余年可享富贵荣华,十余年后,拓跋氏顾念旧情,也会允其族人返乡,安度余年。虞太妃于天子有养育之恩,天子对待虞氏,不会像对待党项七部那般铁血无情。事关切身,他此刻所想,自不会向虞野言明,因为虞氏倘若不反,他还寻不到如此绝妙的机会脱身。
虞野一声令下:“陛下已薨,诸将士随我捉拿叛党!”他声若洪钟,这番话语想必已传入帝王耳中。苏傲笑了笑,携天佑跃下墙头。
只听一阵大风过去,吹得将旗猎猎,叛军振臂高呼,讨伐逆贼。两人下了墙头,箭矢便纷沓而至。苏傲一个纵跃,掠到了大厅之中,侧目向李元昊道:“陛下,何谓叛贼,今日可看清楚了。”
李元昊眼中精光湛湛,冷声道:“虞氏真是好大的胆量!”
苏傲正待说话,忽然神思一动,揽过天佑急退。李元昊叫道:“干甚么!“转头看去,国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兵刃,正向天佑刺到。
李元昊怔了怔,这般情况着实意料不到,不过想上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他脸上神情十分精彩,既是担忧,又是无奈,完全失了帝王仪态。
只听得啪地一声,那兵刃被苏傲打落。苏傲寒着脸道:“你若管不住,莫怪本尊下手狠辣!”
李元昊飞身上前,捉了国师手道:“你干甚么?”对方打开他的手,抖开一包药粉,全洒在身旁侍卫的身上。那些侍卫原本神情木讷,如一尊尊提线木偶,淋了药粉之后,像被滚油泼过也似,跃起向天佑冲去。
苏傲见状,心知有异,喝道:”阿佑退开。“天佑十分听他的话,斜身自两名发疯般的侍卫之间窜了出来。便在这时,身旁有箭射到,天佑不由退开两步,到了大厅门外,眼前尽是箭矢,如急雨、似飞梭,他不可前行,只能后退,这一退,便又退到了一丈开外。
国师不令苏傲前去相救,又来缠斗,苏傲怒极,一掌将他逼退,同时伸手取来大婚用的红绸,迎风一抖,罩住了天佑头顶。
这红绸灌注了苏傲真力,一时倒替天佑挡去箭雨,但临时之计毕竟不可持久。天佑不敢迟疑,顺着红绸往大厅奔回。
国师受他一掌,撞在酒桌之上,扬手敲碎一只酒杯,一掷碎片,红绸便被绞得碎了。
天佑复又曝露在箭雨之中。灵霄藤顺墙而来,一把卷起天佑,护在身下,不提防一尊龙头铁槌自天降下,正好将它砸中,地下青石碎了好几大块,它半个身子嵌入土内,有些晕头转向,铁槌火烫更甚之前,它抖了几抖,却将主人护得牢固。
天佑一摸藤蔓,只觉得触手火烫,上头几片叶子也蜷曲起来,他于心不忍,令它自去避难。
灵霄藤被铁槌砸中,要挣脱不是难事,但动上几动,天佑便要给箭矢射中。都说草木无情,但此时此刻,它将枝蔓交缠,织成屏障,挡护天佑不受箭矢射伤,自身却受着烟熏火炙,不作动弹。
天佑脸上露出哀伤之色,仰首望去,远处墙外架起了一座高达两丈的木台,台上有三个绞盘,以铁索牵连,底下有个铜盆,烧着炭火,边上十余兵士扳动绞盘,操控龙头铁槌。那木台旁边又有一个深坑,坑内鲜血腌臜,想是灵霄藤先时所为。
苏傲一掌逼退国师,欲待出厅,忽然身后冷风袭来,原来拓跋宇已从阚虫群中脱困了。苏傲叱道:“让开!”
拓跋宇邪佞一笑,挡住了他的去路。苏傲冷肃着一张脸,眸中紫气大盛,这是他怒极的表象,拓跋宇却并不知晓。
李元昊扶起国师,揭去他的面纱,只见他一张俊颜苍白若纸,显然苏傲下手毫没留情,他恨声道:“拓跋洵,你当朕不敢动你?”
苏傲不加理会,翻掌朝拓跋宇拍去。李元昊气得面色铁青,然而叛军兵临城下,再是忿然,也只得暂且忍下,转头见天佑身前的藤蔓已经支持不住,露了几处破绽,心中一跳,暗道:这少年倘若真是……”不及多想,手中三枚梅花镖已射了出去。
国师张开欲言,突然一口鲜血喷在他衣襟上。李元昊自怀中摸出一瓶保命的雪莲丸,倒出数丸,喂他服下。国师双唇紧闭,不肯吞咽,李元昊低声道:“你便是赌气,也得留着性命,况且这事也非朕愿,朕也是……被人摆了一道。”国师听了他的解释,这才闭了闭眼,张口服下药丸。
三枚梅花镖依次打偏了三支箭矢。天佑拾起一支,收进怀中,另两支打得远了,落在尘埃中,不见踪迹。灵霄藤枝蔓软垂,庞大的身躯缩得只有一点儿,天佑眼中酸涩,反身扑在它身上,挥动衣袖,赶开袭来的箭矢。
他身前毫无遮蔽,也不像苏傲能以罡气护得周身,转眼工夫,臂上已中了一箭。苏傲对他最是疼爱,见他受伤,急欲冲出厅来。
天佑抱住灵霄藤,低声道:“苏傲,苏傲……”忽然身上一轻,给人抱了起来。
来人容色冷峻,眸光淡漠,正是岚山阁阁主颜少青。天佑不待说话,颈上要穴已给点中,头脑一晕,没了知觉。
救下人后,颜少青朝大厅的方向一瞥,继而施展轻功,转身离去。去势之快,几乎无踪无影。
苏傲半阖眼帘,转回身来。他肩头中了拓跋宇一掌,此时却是不怒反笑。这等时刻,天佑被那人带走,好过呆在自己身侧。
接下来,便是同这些人算算总账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