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廿五回:妖蛟斩恶妪祥云载人归,死身伴人行折鹤寄君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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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回:妖蛟斩恶妪祥云载人归,死身伴人行折鹤寄君心(一)
觉尘抬手接过,拔剑出鞘,霜刃起处,尘沙四扬。玉锦的短锥击在剑上,重重往上一弹,险些握将不住,她一怔之下,鬓边的簪花又遭剑气横扫,细细碎碎地飘落开来。
黄沙飞花之中,三尺寒光映得人眉发皆碧,可谓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凝视手中的神兵,觉尘一时竟是痴了。泠泠剑光,便如那人眼梢的笑意,飞扬跋扈,却自有风流。记忆如潮,一经开闸,浩荡荡地席卷而来,那年法雨寺的钟声犹然在耳,宝殿的廊柱下,那人斜倚栏杆,勾唇笑道:小和尚,和尚庙容不得你,随我师兄上嵩山学道如何?
七年来,为了学成武功,多大的苦头也吃了,其间下山,缉拿凶煞,好几次险些丧命,觉尘都不曾落泪,当下凝视这故人之物,他眼眶却微微泛起了薄红。
玉锦见这长剑竟不惧自己的金刚锥,呸地一声道:“甚么臭剑、烂剑,姑奶奶今日非凿穿它不可。”
修道之人,本该心如止水,但觉尘听见这话,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恼怒,忿然道:“玉锦姑娘,请你收回这番话。”
玉锦被他关在阵中,原已憋屈得很,闻言叱道:“清溪观的臭道士,各个自命清高,沈遥云如此,他的弟子也不例外,哼,你说收回,便要收回,姑奶奶岂不是很没面子。”她眼珠转了几转,忽然笑道:“不若你叫几声好听的,姑奶奶便依了你,如何?”
觉尘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执剑便上。吭哧一声,剑锥相交,玉锦嗔道:“小道士,你怎么不理人?”
天佑将药虬翁逼退,侧身笑道:“觉尘哥哥素来拙于言辞,不会说话哄人高兴,玉锦姑娘要听甚么好话,小可愿意代劳。”药虬翁趁其说话的工夫,前来偷袭,天佑一挥手,蛟伦剑毫不客气地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赤红剑痕。
见他言辞谦恭有礼,手下功夫却毫不含糊,药虬翁不禁惶恐难安,心道:这小子手握神兵,又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道士撑腰,今日要取其性命,怕是难矣。但一来二去给他戏弄了数回,心中愤愤难平,着地一滚,扒开砂砾,朝着地下钻去。
蛟伦剑紧随其后,噗地一声,插入沙中。天佑拔出剑来,只见剑尖扎着一块绿绸,似是药虬翁外袍上的衣料,他皱眉道:“这毒叟竟会遁地功夫,给他逃走了,真是可惜。”
觉尘摇头道:“开阳阵除非拔出阵眼,否则决计难以逃脱。”
天佑跃至他的身侧,问道:“可是那柄玉尺?”
见对方点了点头,天佑寻思:那毒叟莫不是到沙下掘尺去了?这要给他寻着,阵可破啦。
觉尘猜得他心中所想,又道:“深埋沙下十余丈。”
天佑抚掌笑道:“除非他是八只脚的螃蟹,不然可掘不到那么深去。在此阵中,觉尘哥哥是否可以自由来去?”
觉尘道:“确比常人容易些。”
天佑道:“那可妙得紧,咱们便请玉锦姑娘和毒叟前辈在阵中呆上一阵。”
觉尘道:“这却为何?”
天佑道:“请这二位静心思过,痛改前非。”
觉尘颔首道:“是这道理。”
两人当着玉锦的面说话,毫不顾忌给她听去。玉锦愈听愈怒,尖声叫道:“一个假装正经的道士,一个乳臭味干的少年,以为仗着些旁门左道和两柄妖剑破剑,便可以天下无敌么,简直笑话。”
觉尘皱眉道:“玉锦姑娘,清溪观是道门正宗,素来秉持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无旁门左道之法,请你慎言,至于此剑——”
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端端正正托着剑身,一字一顿地道:“天下义气,尽在此剑,何谈妖性?”
玉锦道:“神兵也好,妖剑也罢,今日皆要遭你姑姑的金刚锥凿穿。”
天佑故作讶然:“觉尘哥哥,这剑是借我小舅的,若是毁去,可没法交代。”
觉尘凝视他道:“你小舅恩怨分明,自然知道找谁算账。”
天佑听他这语气,似乎对自己的小舅极为熟稔,忍不住道:“觉尘哥哥认识这柄剑?”
觉尘道:“贫道这趟下山,便是为了此柄神兵的主人。”天佑心思活络,一下猜中他话下之意,但心中仍有疑窦,斟酌着道:“觉尘哥哥的师叔,是否就是杜家那位三少爷?”
日头下,揽云剑宝鞘上的金色云纹散发出一阵清辉,玉锦看得久了,只觉得眼前云气缭绕。便在听见‘杜家’两字的刹那之间,她终于明白了这柄神兵是何来历,惊呼道:“揽云剑!”
杜三少冠绝武林,谁人不知,揽云剑名震天下,又谁人不识,莫怪金刚锥凿它不穿,传闻揽云剑乃是天外玄铁铸就,而世间凡俗兵刃,岂能伤其分毫?得知这一茬,心中即刻将那逃之夭夭的毒叟咒骂了一番。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心想:这道士如此棘手,还是擒住那少年,以他来做威胁,先行脱身才是良策。
莲足在沙上一点,一个筋斗跃起来落在天佑身侧,金刚锥挺起便刺。天佑反应也极快,衣袂飘飘,蛟伦剑从腋下反伸出来,一声脆响,双方兵刃交接一处。
适才玉锦大斥揽云剑为妖刀,实则真是冤枉了它,若论妖性,蛟伦剑盛过揽云不知多少,刀下十万亡魂,似乎凝结成刃上血槽中一条殷红的线。玉锦一锥点下,映得满手通红。她心知这柄长剑也绝不寻常,再纠缠下去,吃亏的怕是自己,身形左摇右晃,专挑刁钻角度下手。
天佑内力差上稍许,无法同她硬拼,不过仗着心思聪明机变,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落下风。
天佑心性高傲,觉尘为人又光明磊落,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曾携手向玉锦发难,而玉锦便是确凿了这一点,不断在两人之间游走缠斗。三人追追打打,不觉到了数丈之外。白银的沙堆上,忽然现出一行灰褐蝎豸,各个身大如斗,队列整齐,好似行军一般。
这一行蝎豸见人也不躲避,莎莎地爬过三人脚下,经过了两座沙丘,自一株枯朽树根钻了下去。沙漠中遇上蝎子不足为奇,但这般循规蹈矩,排阵列队的可不多见,天佑和觉尘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均觉得这一行蝎豸有些古怪,但一来急于擒住玉锦,二来也不甚惧怕,便没做深想。
“铛铛——”
风中带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响动,觉尘习惯了山中幽邃的岁月,每逢四季交替,便坐在树下聆听花开叶落、虫鸣鸟啭,久而久之,耳力自然更胜常人,他向天佑低声道:“你听,这似是铃铛响。”
天佑侧耳聆听,只觉四周除了风沙席卷,再无其它声响,但他对自己义兄深信不疑,便问:“沙漠中如何会有铃铛?”忽然想到药虬翁手中那只金铃,又联想到了那一列蝎子,立时道:“不妙,是毒叟,他定是号令那些蝎子去掘天蓬尺。”
便在这时,不远处的沙丘嘭地散开,从中跃出一个绿袍老者。尽管他衣襟中灌了满兜黄沙,再加上本身两百来斤的身重,好似一团和着泥沙的肉球,但身手仍是敏捷无伦,一跃出沙丘,便着地滚了四五丈,落在众人身前,高举玉尺道:“这破尺子真教老叟好找,兀你个贼小子,乖乖地束手就擒,不然老叟便捏碎了它!”
一抖脖子,黄沙簌簌沥沥地,好似雨点般向三人打来。觉尘轻动衣袖,替天佑挡了沙子,皱眉道:“这柄天蓬尺是本门十分重要的法器,还请老前辈归还。”
“呸!呸!呸!老叟只知,这破尺教人吃了满嘴沙子,好不窝火!”
话音甫毕,一条人影从侧方扑到,将药虬翁手中的玉尺抓在手中。这人正是玉锦,一抓中玉尺,骂道:“啰嗦甚么,毁了便是。”抡起金刚锥向玉尺凿下。
觉尘不及阻止,眼睁睁瞧着玉石铸就的天蓬尺在金刚锥下四分五裂。
霎时间北风怒号,黄沙倒卷。天佑瞧见这等异像,脸色发白,捉住觉尘衣袖,道:“觉尘哥哥,阵法破了。”
觉尘的脸色更是惨白,甚至可说是面如死灰。相识至今,天佑从未在他脸上瞧见这等无助、绝望的神色,推了推他道:“这法器很重要,是不是?天佑陪你同去观中请罪,求得掌门道长的原谅。”
觉尘抖了抖嘴唇,说道:“不……不是,义弟,咱们出不去了。”
天佑怔了怔:“出不去了?觉尘哥哥,你说甚么啊。”
风挟着尘沙掠过大地,天空愈见浑浊,昏黄的云气在天上聚拢,夹杂着紫电,似将苍穹撕裂。
“天蓬尺不仅是开阳阵的阵眼,亦是阵基,一经毁去,法阵也会随之塌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