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廿三回:繁花似锦少年侠,春时醉饮卧紫霄(中)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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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三回:繁花似锦少年侠,春时醉饮卧紫霄(中)
    那店伙认定天佑是山中花妖所化,给他买的两套衣衫,外层是暗花薄纱,内里是蚕丝细锦,配有勒帛、丝绦、腰饰、发冠。天佑梳洗完毕,抖开衣衫一看,不禁怔住,暗道:这哪里是轻便衣物呢?
    十六岁少年,虽年齿尚幼,却也英英玉立。天佑出现在楼梯口,便引得店中食客不住地抬眼相顾。
    他微微勾着唇角,走下楼梯。那店伙瞧见了他,嘴中‘啊’地一声,躲进了厨房,之后任由掌柜喊骂,也不再出来。天佑暗自好笑,找张桌子坐了,用茶水烫了酒杯,喊道:“上一坛陈年女儿红,下酒菜么,就和那张桌子一样。”
    说着伸手朝前一指。那桌上坐的,正是药虬翁和他姓彰的同伙,两人正在密谋去下个城镇搜寻天佑下落,由于面相不善,周围几桌再无旁人,冷不丁教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指住了,同时冷哼一声,转过头来。
    “是那小子!”
    “臭小子,教咱们一通好找——”
    天佑笑眼吟吟,拱手道:“两位前辈,幸会。”
    表面看来,对方身上无任何不妥,药虬翁眼珠乱转,冷笑道:“你这刁钻古怪的小子,原来躲在这里,看来刺猬针不能拿你如何,那么便尝尝老叟另外几样宝贝。”
    欲要出手,他同伙忽然扯拉他的衣袖,药虬翁转头质问:“彰臭虫,你干甚么?”
    这彰姓老翁原名彰鹤,因常年炼毒,身上终年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臊恶臭,连同行中人也十分嫌憎,称他为‘彰臭虫’。彰鹤两眼一翻,没好气道:“你瞧门外!”
    药虬翁转眼看时,正见一队士兵从门前走过,忽然想起此地乃是宋辽边境,城门边上便是驻军,事情闹将起来,怕是不好收拾。但他肖想天佑那身宝血,以致数夜未得一场好觉,事到临头教他放弃,岂能甘心?
    他冷哼一声,道:“怕甚么,大不了吸干这小子的血,咱们便离开沧州地界,凭咱俩的轻身功夫,那些兵丁小卒,岂能奈何!”
    彰鹤常年与虫鼠为伍,胆量甚小,眸光左移右瞥,又道:“你再瞧周围。”
    药虬翁不情不愿地环视四周,见客店中在座的食客多是武林人士,身侧不是携刀,便是带剑,登时皱起眉头,一声不吭。二人在江湖中声名狼藉,难保这些人之中不会有一两个仇家,届时也不必怎么出手,便在关键时刻使个绊子,也够二人喝上一壶了。这般想来,心下好不气闷!
    彰鹤瓮声瓮气地道:“咱们将其骗进后院,再杀不迟。”
    药虬翁嘿嘿冷笑,站起身来,横眉怒目地道:“喂,臭小子,这处人多,老叟的宝贝可不认生面孔,要是误咬了哪个倒霉鬼,到阎王面前告一状,如何是好?咱们到后头比试,你要赢了,随便来去,老叟要赢了,嘿嘿,你便乖乖伸出头来,教老叟割上一刀。”
    天佑神色淡然地道:“前辈说甚么,晚辈自然照办,只不过晚辈腹中饥饿,手足力气使不上三成,不若待晚辈喝上几碗酒,再同前辈进行比试?”
    药虬翁道:“哼,莫说老叟欺负了你,好罢,便等你酒足饭饱。”
    话音落时,只听角落里传来一阵冷笑,有个声音道:“两个恶翁,年纪加起来足以过百,却以欺负小辈为乐,简直可笑。”
    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青年道士,二十余岁,俊眉朗目,满脸浩然之气,教人一望而生好感。天佑点的女儿红还未上桌,便以茶代酒,向他举了举杯子:“多谢道长仗义执言,天佑感激不尽。”
    那道士点了点头,拱手作揖:“贫道觉尘,这位小友,不知和这二翁有何争执?”他观察良久,见二翁满嘴恶言,视人命如草芥,又见这少年孤身势弱,虽着绮罗,身上却无半分纨绔之气,顿生好感。
    天佑倒未想牵累无辜,只道:“小可欠了两位前辈大笔债务,不想最近手头紧俏,没能及时还上。想来两位前辈也是为了生计所迫,这才追讨一路。觉尘道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教小可自行去后头向两位前辈讨教几招,指不定侥幸赢了,还能免去一笔债务呢。”他说起生杀大事,仍是笑眼吟吟,微圆凤目透着光彩,好不风流。
    觉尘听出他婉拒之意,料想他不愿将自己牵涉在此事当中,对他不禁暗生出更多好感来,又见他凤目流转,言笑晏晏,只觉这张脸庞同记忆中那人重叠起来,不由地痴痴凝望。
    天佑唤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这时天佑桌上的酒菜已上齐了,微笑招呼他道:“觉尘道长,不妨过来同饮两杯?”
    觉尘点了点头,起身向他走来。不顾二翁阴骘的目光,两人同桌用饭,相谈甚欢。
    几杯酒下肚,觉尘道:“冒昧问一句,小友是为了何事出关?”
    天佑原是去寻苏傲,并打算悄悄潜回皇宫,探望生母,但一来气恼心上人不辞而别,二来生母的身份颇是特殊,对方若是追问,自己也不愿编排谎言欺瞒。目光落在随行的包袱上,想了一想,便道:“是为了寻我小舅,他出了远门,却将佩剑遗落家中,家中长辈遣我出来给他送剑。”说罢问道:“道长又因何事出关?”
    觉尘容色一凛,道:“也是为了寻人。”
    天佑见他神情严肃,便道:“难道是仇家?”
    觉尘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怎是仇家,分明是个冤家。”天佑没听清他自言自语,问道:“是甚么人呢?”
    觉尘道:“是贫道的小师叔。”
    天佑‘嗯’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觉尘道:“上月初,掌门算出这位小师叔不日将有大难,并且祸及亲友,便令贫道日夜兼程,将化险为夷的法子交到他的手中。”
    天佑奇道:“原来天下间竟真有人通晓卦算之术?”他欣赏觉尘为人,自然不曾怀疑他话中的真假,又问:“不知道长的师叔今在何处,若有幸遇见,我也好在中间递个消息。”
    觉尘摇头道:“小师叔自五年前下落不明,掌门大致推衍了他如今所在的方位,但是具体所在,却不甚明了。其实这趟出来,贫道便抱着三年五载不回师门的觉悟,只是小师叔的劫难迫在眉睫……”
    两人萍水相逢,然而话语投机,倾诉之间,更生出许多亲近来。一顿酒吃了两刻钟时间,药虬翁在旁阴阳怪气地道:“饭也吃饱了,酒也喝足了,是不是去后院算算总账啊。”
    喝尽杯中残酒,天佑站起说道:“自然不会赖你的,走罢。”
    觉尘同时站起身来,取过佩剑,道:“天佑小友,贫道陪你走一趟。”
    此刻天佑再行拒绝,未免显得矫情做作,便笑道:“道长这一身素净道袍,别溅上了甚么臭烂血污才好。”
    觉尘微微一笑。药虬翁心中冷哼:既是来搅局的,便一同杀了!
    四人来到后院。附近的伙计早逃得不见踪影。药虬翁等得没了耐心,甫进后院,便探手自腰间摘下一个竹笼子,丢在地下,其中跌出六七只虫尸,天佑一看,正是苏傲送给自己的阚虫。
    他眼底愤恨交加,转首向觉尘道:“这二翁毁了我的宝物,我必须讨回债来,觉尘道长,请你别出手。”
    觉尘猜到天佑和二翁之间必不是银钱纠纷这般简单,点了点头,退后数步。
    天佑噙着冷笑,冲二翁道:“两位前辈能擒住这几只阚虫,身上必有避火的宝物,今日便教我开开眼界罢。”
    药虬翁道:“你这小子,倒有见识。”得意洋洋地自怀中摸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打了开来。
    天佑凝神注视,见锦盒中伏着一头通体雪白的蟾蜍,登时明悟:原来是天山雪蟾。
    云怕风,风怕墙,这世间本就是一物降一物,阚虫再凶戾,也并非无敌,这雪蟾便是它的克星。但是阚虫是苏傲赠他之物,他平日舍不得放出来,这趟性命攸关,才仰这六七只虫儿救了一命,越想越是窝火,右手一扬,狠狠抓住了药虬翁端着锦盒的手掌。
    他出招极快,药虬翁先是一愣,转而冷笑:“小娃娃,好大胆子!”左手袖中滑出一个铃铛,手指略动,铃铛叮铃叮铃响了起来。雪蟾原本匍匐盒中,状似沉睡,被这铃音一激,登时张大了豆眼。
    天佑见它肚皮鼓起,急忙撤手,但食指指端在药虬翁手背后溪穴一拂。药虬翁痛得一激灵,锦盒脱手。天佑伸出手,那锦盒稳稳落在掌间。
    药虬翁失了雪蟾,不怒反喜。疾摇铃铛,那雪蟾从盒中跳了出来,一条血红细舌迅速在天佑手腕上勾了一下。雪蟾天生含有剧毒,药虬翁捕获之后,日日以毒药饲养,时至今日,已是至凶至毒之物。
    天佑手腕间很快出现一丝黑气,但他似乎无痛无痒,将雪蟾抓在手中,朝厨房一掷。厨房大门洞开,药虬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掉进了滚沸汤锅之中,他疯癫起来,大叫:“你杀死了雪蟾!你杀死了雪蟾!”
    天佑将受伤的右手负在身后,挑衅般道:“那又如何?”
    药虬翁须髯戟张,身子朝前一滚,如一只肉球般撞了过来。天佑身子倒翻起来,两手扯住他腮边两簇钢针似的胡须。药虬翁来势未减,一拉一扯之间,两大蓬胡须给对方扯将下来,心中怒火更炽,双掌伸出来冲着天佑打去。除了剑法,天佑拳脚功夫也甚了得,双手在他掌缘一斩,借力打力,砰地一声巨响,一株大树应声而倒。
    四散的木屑中,忽然一股劲风将他周身四面罩住了,天佑身子不闪不避,左手平展,手掌在半空划了道半弧。
    这是冰心诀上的招式,专攻背后偷袭的敌人。彰鹤只见一道凌厉掌风带起木屑,自右到左,呈弧状挡下他的偷袭,正自心惊,不提防掌风一变,散成了两股圆弧,齐朝面门袭来。
    木屑裹着碎叶,在眼前交错掠过,彰鹤惊得直退,两只袖子不断挥出毒丸毒粉。觉尘站在背风处,倒也不觉如何,那药虬翁却哇哇乱叫:“彰臭虫,你干得甚么混账事?毒死了老叟,你独个斗这小妖物么!”
    天佑暗笑:小妖物么?
    他转过身来,恭恭谨谨地作揖道:“彰前辈莫急,晚辈这便来讨教。”似乎那毒丸毒粉并未拿他如何。
    药虬翁心知是寒血碧龙的缘故,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他莫可奈何,原有雪蟾还可教他忌惮三分,现下雪蟾成了汤中食料,除了仰仗自己拳脚上的功夫,别无他法。
    可是当年任他捏扁搓圆的稚童已强大如斯,不仅百毒难侵,内家功夫也已炉火纯青,前些时日得手,无非是钻得了一丝空子,这会对方有了防范,还会教自己得逞么?趁着他和彰鹤相斗,药虬翁苦思冥想,终于一咬牙,叫道:“彰臭虫,还不放出你那宝贝刺猬啊!”
    彰鹤擅于炼毒,拳脚上的功夫并不如何,要比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也已勉强,何况对面是天赋异禀,又颇得陨天教教主真传的天佑?几招之内,便连连败退,闻言脸上闪过心痛之色,探手欲往腰间皮囊摸去。
    天佑早有准备,朗声说道:“觉尘道长,小心了!”随即跃起,伸手去抢彰鹤腰间的皮囊。彰鹤伸出左手相阻。天佑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将他左手生生地拗断了,第二招又抓向他的右手。
    彰鹤痛得大声惨叫,右手却极快地探入囊中。
    天佑触到他的手腕,察觉他手上戴了一副金丝手套,一招竟未阻下他的动作。这时彰鹤已取了毒刺猬在手,天佑眼疾手快地拔剑出鞘,剑光一闪,那刺猬登时身首异处,然而数百支刺猬针已激射而出。
    药虬翁早早躲了起来,觉尘离得较远,身前又有大树遮挡,也无大碍。倒是天佑,全身曝露在刺猬针射程之内,便要躲避,也已不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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