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杨过偶遇郭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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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黄蓉在窑洞看见那邋遢少年时惊呆了,他们以为看见了杨康,又以为看见了欧阳克,甚至以为还看见了少年时的黄药师。只因那年岁不大的孩子已初见的凛凛风姿,便是面上腌臜也掩不住如画容颜。
黄蓉生的俏丽,性子更是古怪高傲,然而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天下间,她只见过三名男子有过这等姿容,除了她的爹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药师,便只有当年的金国小王爷杨康的面貌,尤其是西毒欧阳锋之子欧阳克的姿容气度这般绝顶了。
如此出众的容颜赋予了这少年,与杨康有五分相似的五官让他们几乎立刻就断定了此人正是当年穆念慈诞下的由郭靖取名为杨过的孩儿。
杨过不过十四岁少年,并不健壮的身子立在李莫愁与程英陆无双之间,隐约间挡住了李莫愁攻向二女的路数。两名姑娘早已惨白了脸,不自觉的躲在杨过身后,而受伤倒在地上的武修文武敦儒见了一身红衣娇俏可人的郭芙身后出现的壮年男女,又见郭芙面上毫无惧色,反倒是那李莫愁面露去意,登时翻身而起便要出手,被郭芙杏眼一瞪喝道:“还不快快退开,莫要扰了我爹爹娘亲出手。”踟蹰片刻对视一眼终于抱伤退开。
李莫愁并不愿同郭靖黄蓉结仇,冷冷笑道:“郭大侠黄帮主贵人少见,李莫愁此番且有私事处理,礼数不周还望海涵,请了。”说罢环视一眼在场数名小辈,继而死死盯着郭黄二人,见二人神色坚定竟是护定了在场几个小辈,她为人谨慎,不愿硬碰只得罢了。对着郭黄二人嘲讽一笑大笑道:“看来,二位今日是不愿同小妹相交的了。也罢,郭大侠黄帮主名声在外,自然不能同小妹这般声名狼藉之人相交,既如此,小妹也不多留,请了。”话音才落转身便腾空而起,转瞬远走,不过瞬息便已立身数丈之外。
那武氏兄弟颇为不晓事,现下见李莫愁骇然而去,顿时忘了方才的恐惧无助,武敦儒大声道:“魔头,打不过便要逃了么,好没胆量。”
李莫愁哪里是省油的灯,不过是碍着郭黄二人在场不愿硬拼,她自来心高气傲,怎能叫一个无胆小辈辱了去。便只听闻树林中一阵冷冰大笑,一把冰魄银针破空而来打向众人,紧接着李莫愁灰色的身影竟趁着众人因着这一把暗器混乱之时顷刻靠近,五毒掌便要立毙那多嘴的武敦儒。
郭靖一惊,慌忙拍掌迎上。郭靖内力雄浑,五毒掌漫说伤不了他分毫,怕是李莫愁仓促间还要叫震伤。慌乱间收了攻势,趁着那一股劲力翻身侧滑,竟是滑向了陆无双几人,反手提起毫无抵抗的陆无双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只余下一阵大笑余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莫愁与诸位后会有期。”
这场变故来得突然,待众人回神,那武三娘为救武三通吸毒早已危在旦夕,待将武修文武敦儒两兄弟交托给郭靖黄蓉之后便撒手人寰,那武三通本是风流性子,原是因着风流本性将发妻逼得疯魔,此刻发妻为救其人而死,终是回心转意,却又疯癫起来,不过片刻便癫狂着消失了。
处理了武三娘的后事,了了这边事务,郭靖黄蓉终是有时间看望杨过。
杨过极聪慧,从郭靖黄蓉初见其人时的震惊便猜想到了这二人定是与自己有些渊源的,加之毕竟年少,忌惮那心狠手辣的道姑李莫愁,便也未曾趁着李莫愁造成的混乱离开。
待郭靖回过头来,只细细的打量着杨过,神色间是掩不住的高兴愧疚,颇为复杂,激声道:“你是过儿?过儿,郭伯伯终于找到你了。”伸手要拥抱杨过,被杨过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也未曾在意,笑道:“待这边事情处理了,郭伯伯有话问你,你且先等一等。对了,现今过儿你可是孤身一人?是郭伯伯疏忽,未曾照顾到你们母子,日后你同我们回桃花岛可好?”郭靖找到了杨过心里高兴,一叠声问了许多,杨过对郭靖几人身份并不清楚,又见那美貌夫人黄蓉盯着自己时神色颇为奇怪,仿佛带着厌,带着惊,复杂极了,是以未曾出声,冷淡淡立着,跟着几人将事务处理完毕,这才等来了郭靖黄蓉的问话。
几人寻了一处废弃的农舍,杨过之前在解救二女之时无意碰倒了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也有些中毒现象。郭靖格外照顾杨过,便将最整洁的一间给了杨过,对于郭芙的大吵大闹,杨过不愿理会安然住下了。
杨过身子里余毒有些发作的迹象,只能卧床休息,午时郭靖携黄蓉带着午饭进了他的房间,一起进去的还有硬要跟上的郭芙。郭靖进来时瞧见杨过一身邋遢也掩饰不住满面苍白的模样很是心疼,急声道:“过儿快莫要起身,快快躺下,是郭伯伯的疏忽,竟叫过儿你受了那李莫愁的毒,着实是郭伯伯大意了。”
黄蓉几番蠢动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手却是握了握郭靖手掌无声安慰片刻。郭靖憨厚一笑,拍了拍黄蓉手掌。
杨过瞧着这两人之间的亲昵默契,温情脉脉,心中却忽而有些酸,不是滋味起来,悄悄蹙眉转过头,不愿再瞧。
郭靖凑过来坐在床边给杨过把了把脉,问了些身体状况的话之后,见杨过始终神色淡淡,问什么便答什么,客气得很,轻轻一叹道:“过儿,这些年你受苦了,自当年听闻念慈妹妹病故后这么些年,郭伯伯一直担心,一直在找你。小小年纪,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杨过眼中神色一闪,思索片刻才缓声道:“你,识得我母亲?”
郭靖黄蓉二人一愣,这才回神,原来杨过并不认识他二人,郭靖不由一笑道:“是了,是我的疏忽,也未曾与你说清楚。我叫郭靖,这是内子黄蓉,这小姑娘是我们的女儿郭芙。我与你父杨康是结义兄弟,且我夫妻二人同你的母亲穆念慈也交情匪浅。当年你母亲独自带着你漂泊,便曾说过日后若有个什么便托我照顾你。说来,过儿你的名字还是我取得,你小时候,郭伯伯还抱过你的。前些年偶然听说念慈妹妹去世,我几次派人前去寻你,却是半点消息没有,我怕你有意外。万幸,现今见过儿你好好的,郭伯伯心中也好受多了。”
郭靖说着有些动容,黄蓉在一旁听着,就连一向娇蛮无礼的郭芙也难得没有插话。郭靖这话怕是不假,杨过自然懂得分辨,盯着郭靖看了片刻后低声道:“多谢郭伯伯关心。”
郭靖想是终于听着杨过认了他,心中高兴,不由伸手握住杨过手,杨过却是不动声色挣脱了,仿佛无力般往下躺了些,藏进了被子里。郭靖这才憨厚一笑道:“瞧我都忘了,你现今身上余毒未清可受不得凉。”替杨过掖了掖被角,郭靖又看见了那张脸上的邋遢脏乱,心中颇为不好受道:“这么些年,过儿你都是怎么过的?难不成小小年纪便是要自己谋生?”
杨过一直淡淡的神色却是在听见这里有了些许波动,抿了抿唇,敛了眉眼叫人看不见他神色,片刻后才轻声道:“我并非一个人,一直和爹爹住在一处的。”
黄蓉闻言一惊,惊呼一声:“你爹?你爹不是……”话已出口才觉不对又堪堪收住了,一双眼却死死盯着杨过,想从这少年面上看出些什么。郭靖虽宠着黄蓉,却也知道这话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有些残忍了,悄悄按了按黄蓉手掌,这才轻声道:“过儿莫要多心,你郭伯母快嘴快舌,总是没有恶意的。”
杨过这才淡淡道:“我自知晓。”沉默片刻后才又道:“我,是和我义父在一起的,这么些年,是他一直照顾着我。”
那郭芙倒也是个奇人,得了她母亲娇俏的容貌,更是青出于蓝的遗传了黄蓉的蛮横骄矜,可惜那驽钝的资质脑瓜却是叫像了郭靖个十成十,一个女子,容貌俏丽性子娇蛮,又兼冲动蠢钝,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此时见杨过沉默,她又素来是个没有耐心的,便是不乐意的娇声道:“你既有爹爹,怎会在这破窑里?还这幅模样,可真难看。怕是你爹爹死了?”
此人说话实在可恶,平日里相交都是长辈,亦或是碍着郭黄二人颜面不与她计较便也罢了。此番话说却委实太过了些,杨过是何人,怎可叫这样一个女子辱了自己义父,当下冷声道:“姑娘今日可是吃了大蒜。”他自来便是乖张的性子,后来跟在义父身边七年,更是邪佞肆意得很,可不管这郭黄二人是个什么大侠有什么名声,他只知吃不了这女子的亏。
郭芙面色一黑,顿时垮了下来,喝道:“你怎么说话的?我不过是好心关心你,你竟这般说话……”郭芙为人冲动,一边说话,一边便要上前去动手。郭靖虽觉杨过这话也颇有些不合适,却也心知是郭芙言语上不得体多些,恼了杨过。当下便拦着同样变了脸色要说话的黄蓉,瞪一眼郭芙。郭芙惧怕郭靖,登时不敢再有动作,委屈的靠进黄蓉怀里,狠狠瞪一眼杨过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杨过冷冷一笑,藏着落寂,郭靖瞧着心中颇为不忍,放柔了声音道:“过儿,可是你的义父有什么事情?给郭伯伯说说你这些年的事吧。”
杨过沉默一瞬才道:“我爹爹好得很,只是,两月前,他,不见了。”杨过说的轻描淡写,可那声音里的失落悲伤却是叫人听得心酸。郭靖心中动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正要说话,却听杨过又道:“那一年,我七岁,母亲去世了,我便独自一人过活。后来在绝境中被爹爹所救,带了回去,从此和爹爹一道生活。我和爹爹在一起,很好。”
杨过寥寥几句,却是叫人心中震撼,这样小的孩子便遭遇了这样多。郭靖笨嘴拙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杨过仿佛也是极不愿在外人面前示弱,此番说了这几句已是极限,也不待几人说些什么,掀了被子下床捧着微凉的饭菜大口的咽。
郭靖打定了主意要带杨过回桃花岛。黄蓉原是看不上杨过的,她对杨康恨之欲绝,自然也不待见杨过。她与杨康之间是仇深无比,此时见了杨过有两分相似杨康的面容,自然不待见。
然而,她便是再泼横,毕竟已为人母,而杨过毕竟还是个少年孩子,与她的芙儿一般大小,也不知是哪处叫黄蓉心中一动,又见郭靖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上前道:“也罢,过儿你便随我们回桃花岛,连着大武小武兄弟,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几人在破庙留了几日,杨过只觉这几日却是境遇颇多。莫说突而的自己栖身的破庙来了几个年轻男女,又被一个女魔头追杀,更甚遇见了自称是自己长辈的男女,还有更为离奇的,那日夜里,夜深人静时,自己毒性发作醒来,却见一个邋遢疯魔,却是精神矍铄武功高强的老人站在床前盯着自己,尚不及呼喊,却是被对方神色言语所惊。那人竟是看着自己满目浊泪不住的喊:“克儿,克儿,爹终于找到你了。”形容疯癫却深情。
杨过被那人抓住动弹不得,一时不敢呼救,然而待见过那人深情愧悔模样之后却又不忍呼救,便被他缠着连续两晚。那人竟是个少见的高人,察觉了杨过体内毒素,竟不知用什么法子将毒解了。
那人总缠着他唤他做“克儿”,言语之间,杨过只道这人大抵是伤害了他名为“克儿”的儿子,而自己或许与其人有半分相似,这才痴缠不已。杨过心中同情,然而面对老人希望自己喊他一声“爹”的请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老前辈,你与晚辈有恩,便是要晚辈做什么晚辈都是义不容辞的,然而便就这一点,晚辈是万万不能称您做爹的,晚辈的爹爹,只那一人,绝无再二。还请前辈千万见谅。”
也不知那疯癫老者竟是听懂了还是如何,听了这话,见了杨过无比整肃的颜色,竟是没有再痴缠下去,只喃喃着:“我的儿,我的克儿,爹错了……”渐渐远去,再没有回来。
杨过在郭靖等人面前瞒下了那老者的事,又拖延了两日等着,然而自那时离去,对方便再没有出现,杨过虽心中遗憾,却也终究随郭靖等人一道去了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