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五百五十五章: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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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片刻的思虑之后艾克蕾尔重新抬起了眼,“……这真的只是传言?”
耳边黄铜锁链盘绕又或者离开绞盘时发出的声响仍未断绝。
即便她只是个未经任何魔力强化自身的普通人,也依然能够听见。
假使这把沾血的剑只能作为普林赛斯王族正统性的来源,那除了同样流淌着普林赛斯家族之血的反叛者外,本不该再有人对它感兴趣,也完全没必要只是为了羞辱普林赛斯家族就这样在数个千年里前仆后继的付出生命和金钱,可若真是如此,眼下这些不见息止的链条声响的背后,也不可能人人都同王室之血有着紧密的关联。
而且这个应当并不为多数人所知的传言,还是由德奥主动提起的。
这在某种情境下,可被视作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提点。
想要长久地站在社交场上所必须要掌握的能力之一,便是听懂他人的弦外之言。
洞悉他人说话时的目的,算是这种能力的前置条件。
果然就见再度投进一张纸条的德奥回看过来,笑意微微地带弯了他的眉眼。
“当然,”他说,“不只是传言。”
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足够令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听见。
见杰纳一道转回视线,德奥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里,重新回到面向下方舞台的扶手椅边。
“不过虽然不是传言,但也没有拥有那样绝对的关联,”重新落座的德奥解释道,“所以不至于说因为遗失了或者损毁了圣剑,就使普林赛斯家族的天赋跟随断绝。”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扶手椅的扶手上轻轻地点了点。
“天赋也好圣剑也好都只是结果,而它们拥有着同一个作为起因的来源。”
无需更明确,杰纳和艾克蕾尔都很清楚,德奥是说那位身份既往全部不明、传说之外的一切信息都少得可怜的圣赛夏才是一切的根源。
但杀死某种存在却能得到对应的天赋这种事,杰纳暂时还是只能想到异血——这样一来天赋的获取便是来自于杀死对方时血液的泼溅和侵蚀。
但这个结果想必不是人人都能明确,所以眼下的情况其实跟奥尔特米亚的梵布拉德尔家族情况很相似,藏在不同包厢内的人们想要买到的并非是一件强调普林赛斯正统与根源的象征,也非是铭记着圣堂过往辉煌千年的圣物,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又一项能够稳定天赋传承的来源。
“不继续出价了吗?”艾克蕾尔不知是否也想到了这点,却及时打住了未往更深的意图蔓延,只转过话题问了回到座位的德奥一句,情绪很浅。
“拿不下来,”德奥叹着气苦笑道,“想要到手,背后定然要有国家或是世家量级的金钱,就是今夜有圣堂方面的人物在场,恐怕也拿不出这样一大笔活钱,我预先并未收到圣剑出现的消息还有确保它收归手中的指示,在真正目标还未出现的情况下,跟随出价几次探探底已是极限,如果今夜有法尔丝家族或者王室方面的人在场的话,大概会归于这二者之一。”
这倒是可以想见,不过……
“黎明学派对此难道不会有什么想法?”不知想到了什么,杰纳忽地笑了一声出言。
毕竟他们那样露骨地执着于梵布拉德尔家族天赋的真相,没对普林赛斯做同样的事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普林赛斯至今仍是西境最大国家的王室,堪称立于世家之外的魔法家族的顶点,绝非他们像在奥尔特米亚时那样安排个相貌出众事迹不凡的商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攫取一切。
当然说这种话也只是玩笑,因为他很清楚现今的黎明学派大概率没什么钱,有黎明港遭袭之事在前,可芙小姐后续也在世家的插手和运作之下被送来了学院,再有就是作为自始建时便盘踞于奥尔特米亚的势力,却与奥斯修斯这位普林赛斯的侯爵之子牵上了线……很难说是不是在人身安全之外,也在金钱方面受胁。
德奥笑了笑。
“如果黎明学派真的牵涉其间,大概率也不会是买方,而是来源。”
杰纳微微怔了一下,片刻之后也明白了德奥为什么会倾向于是黎明学派带来了这把剑。
无论它所牵涉着的火魔法天赋的真相如何珍贵重要,乔勒安之剑作为普林赛斯家族正统性的象征依旧不可磨灭,因此对任一普林赛斯的贵族而言,拥有圣剑都存在着难以忽略的风险。
再加上德奥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乔勒安之剑会在拍卖会上出现,几乎就可以证明是非普林赛斯方面的势力带来的这把剑,甚至还是临时加塞,相当急切。
而黎明学派一贯对长久而稳定的魔法天赋的来源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以及长久不在西境的杰纳都知晓的,他们在遭受重创和分裂之后已经得不到什么金钱支援。
若是真的急切到那种情况,那也不是不能理解,杰纳轻轻吐出口气,毕竟普林赛斯先前拿着这把剑几千年也没给出个宗教缘由之外的来源,他不认为黎明学派就能够凭此在短得多的时间内拆解出什么特异的根源,在这种情况下带到最为看重它的普林赛斯卖掉换取大笔金钱,原本的生存压力想必也能立时纾解。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忽地沉了一些,如果这把剑真是黎明学派带来,那将会有不低的可能性被送到过黑噬的眼前,黑噬在理论上不会对它有太大的兴趣,毕竟他们掌握着的影化能够直接绕过魔法师和魔物原本的天赋和极限,但同时,他们肯定很清楚其他的魔法势力对这种稳定的传承有多急切。
他暂时还不知晓影化发动的必要条件,但月前追猎时候曾听那对月鹫姐妹提过,称她们的母亲仅是因为空手格挡了一次武器就遭遇了影化的侵袭。
假如这把剑上真的被黑噬动过什么手脚,后续又真的像是德奥说的那样被送到了普林赛斯或者法尔丝家族重要人物的面前……
“……之后,需不需要我去做个简单的查验?”杰纳忽地开口,“或者……直接抢过来?这样更稳妥一点。”
如果用他被光魔法侵染过的火焰去烧灼的话,黑噬动过的手脚,应该多少会显露出来一些。
艾克蕾尔跟德奥都有些讶异地转来了视线。
只不过不同于艾克蕾尔纯粹的惊讶与担忧,德奥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横夺和查验,当下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放心,”他说,“就算真是被黎明学派带来,它也绝对没有落到过黑噬的手里,应该是一直保存在并未倒向黑噬的某个派系的手中。”
“你怎么确定?”杰纳轻皱眉头回看一眼。
德奥短短地笑了一声。
“倘若黑噬真的得到并查验过这把剑——”他略略拉长了声音道,“那它便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杰纳多少有些意外于德奥的确切,但德奥看起来并不打算进行详解。
他无声地望了德奥一会儿,再度向着舞台转过了视线。
耳边,链条和绞盘运作的声响终于消减、停歇。
舞台上,回到城堡的少年带回了那把仍旧沾染着龙血的剑,面覆黑纱的女魔法师简单检查一遍过后,确认那确实是一把同样来自于已灭之国的曾经斩杀过巨龙的剑,因为血脉仍存,上面的祝福依然生效,并未断绝,之后便征得领主夫人同意,在城堡的高处挑选了一个空置的房间作为仪式间。
周遭暗了下来,象征着时间来到又一个午夜。
无数暗色的纱幔从高处垂悬下来,却又被灌入的夜风轻柔地带离地面,如同潮水褪去一般显露出的地面上,近似于魔法阵的繁复奇诡的纹样层层叠叠,随着呼吸或者心跳轻柔地明灭。
卸下盔甲换上绣着银色花纹的暗色长袍的少年站在轻柔飘摇着的纱幔之间,隔过无数道暗色的织物,影绰能看到有另一个人跪坐其间,只有偶尔风力显著的时候,能从晃动的纱幔间隙里窥看到因被龙侵蚀生出的漆黑鳞片、以及缠绕过颈项上又分别钉入两侧地面的沉重锁链。
低迷的弦乐似与夜风中摇动的纱幔织成一片,少年叹了口气对那位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恐怕已经不再有神智留存的年轻王公出言,称如果还是之前的他,恐怕永远都想不到还会有这一天,哪怕他恶意令他跌下马背,哪怕他存心在那场本该宣布他婚约的晚宴上安排龙焰。
乐声一转,少年的语气也随之转冷转硬,说他或许还要谢谢对方,如果不是他的坚持不懈,或许他还没办法抛弃怯懦,走向坚决。
而今与此后的种种,均是对方亲自挑选,事已至此,无需抱怨。
被巨龙侵蚀也被铁链捆缚的王公自然已经不会再回答他了,乐声终止,摇动的纱幔间只有寂静一片。
少年拎起身边桌子上那个在当前的场景下越发显得花哨到晃眼的剑匣,坚定地走向并消失在了重重飞舞着的纱幔之间。
漫长的寂静,而后是一声斩切血肉的闷响,似有什么东西随之被泼溅在了那些轻柔的织物上,紧接着伴随那道熟悉的山泉般的水响声,浓重的晦暗的雾气,犹如骤至的风暴一般,从至高处朝着整个舞台轰然降下。
作者闲话:
上个月出了一堆破事,身心俱疲
再次证明我确实不是个能扛事的人,硬撑而已
祝大家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