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九十五章:处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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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欧斐的眉头在听得这个称号之后当即皱起。
    “……您听过这位的事迹?”若瑞斯见他神情,多少讶异。
    洛欧斐缓慢地摇了摇头。
    “只是有一些称号相近。”
    不如说“东庭”这类的词本身,就是一种时间上的限定。
    若瑞斯显然也知道那些相近的概念,因此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在想了想之后谨慎提议:
    “根据月鹫家族和无质之蛇的认知来看,那位大概率有着命运方面的特殊性,【骸骨之廊】内明确拥有相关力量的,只有前三名。”
    这也是他们不同于余下的二十九名凶兽的最大原因。
    若“东庭猎犬”所指的真的是前三名凶兽的其中之一,那温特妮丝那句“去问他无法注视的前三名”,就很难说是讥讽抑或别有深意。
    洛欧斐还是摇头:
    “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名。”
    不是前三名的话,就意味着在力量强弱上与德兰的王族存在着绝大的差距,一旦正面遭遇某位完态,基本没有可能逃得过去,想到这里,若瑞斯在心下略松口气。
    “这件事不必深究了,”洛欧斐最后如此承应,“我会找有可能知情的存在问询。”
    若瑞斯闻言再度行礼准备离去,至于洛欧斐准备去问谁,那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总归不会是黛斯特尼——按那两个的认知来看,除开前三位凶兽之外,任何会引起变化的告知都会引起“猎犬”的注意,如果这时候去问黛斯特尼,就等同是将隐居万年的他主动曝露于黑噬的视野里。
    就在她准备拉开那扇虚掩的白色大门的时候,突兀又有一事想起,而她回身过去时,洛欧斐也正好觉察到她的停顿,将目光投了过去。
    “之前在北方切尔兰溪周边的湖区,他们计划对湖中的湖妖群落做出处理,”若瑞斯略有犹豫地讲明,“我赶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清理,只是借助水镜的读取,看到月鹫家族事先通过往湖中投放湖妖和水妖还有月鹫近缘凝集的方式,聚集了远超水域负载能力的湖妖集群——她们可能最开始是打算在那里就摆脱掉无质之蛇的侍从,却没想到楠焱小姐和依达法拉先生各自通过不同的方法保持住了清醒。”
    洛欧斐静静听着未作质疑。
    “这导致了他们在后续清理的时候遇到了极大麻烦,再加上两个异血的一阶都有意隐瞒实力,”若瑞斯据实以告,“事态失控之际,楠焱小姐动用了《王缄》。”
    洛欧斐的眉头再度皱起。
    “……是谁的章节?”他终了如此问询。
    “应该是倩曼的焚灵,”若瑞斯说着自己从水镜中解读的情景,随之又望了一眼院长阁下的面色,“按格朗德小姐的猜测,是缘于继承人的特殊性。”
    洛欧斐这次有长久的沉寂。
    “这不是继承人能做到的事情,”他最终说,“即使是至尊也不行。”
    即使至尊之位的前身是未能成型的第十三王族,但未能成型这件事本身就决定了至尊及继承人们不处于德兰的体系,自然没有役缄的可能性。
    但楠焱祭做到了——做到了即使是她的先祖,第二任至尊楠焱炽也未做到的事情。
    若瑞斯多少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或许是雨雾节时楠焱小姐亲自接触到了残章,通过己身固有的天赋分得了一定的权柄?”她的猜测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继承人在世家千年历史里并不是什么罕见东西,尝试利用拥有灵魂之名的他们“阅缄”的,肯定不局限在一族两族而已,如果仅是通过“阅缄”就能分得对应王族的权柄,那世家必然早就发现,并大肆利用留下记叙。
    洛欧斐垂下眼睛,静默在满室的书籍之中,未作回应。
    
    杰纳微微侧过脑袋,注视着盘桓在天花板之下的蓝色雾气。
    思绪从沉寂转向清明,他一点点地理顺了先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结合那些记忆里正在飞速褪色淡化的梦境,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栽在兽王的手里,反是先被他的这位好室友算计。
    他略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肩肘,然后才微微发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
    他先前正如自己最后记得的情形那样,睡在了自己在青庭的住所一楼,阿多尔斯的小作坊的沙发里,毡布封窗的房间无法看出外界晦明,从挂钟显示的时间来看,或是黄昏,或是黎明。
    杰纳缓了缓力气,再度将身体撑起些许,抬眼见那张被用作工作台的桌子上架着一只圆肚的小锅,锅里熬煮着一种粘稠但没有明显味道的东西,有蓝色的蒸汽往上方升起,接触到天花板后,聚成一片蓝色的雾云。
    桌上除了圆锅跟锅架,还有满满堆了一盒子规格统一的细颈玻璃瓶,那些精巧的瓶子单从形状看来很像他见惯了的用来装花毒的银质小瓶,只是无论材质还是细节上,都更具装饰性。
    而在工作台前,阿多尔斯正以一个扭曲歪斜的姿势窝在那张带靠背的椅子里,双脚则搁在一摞被堆得跟椅子差不多高的标本盒子上,身上裹着件发旧的斗篷,脸上则盖了本摊开的笔记,正睡得人事不省。
    这几个月尚算和平的室友做下来,杰纳也多少习惯了类似情形,药剂师的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在托夫里斯内有大把更具经验更好声誉的同行的情境,阿多尔斯能在仅比自己高一个年级的情况下在学院内打出自己的声名,就是缘于他涉及领域的宽泛和制作时的精细性。埃尔维斯家族的药剂师们虽然从业时间更长,但承袭着的都是家族数代延续的固有配方,也只制作几种固定的药剂,为防止可能的纠纷,极少做出为单一购者调整这类事情;而阿多尔斯则相反,他的卖点就在于制作时的灵活性,能够上手制作的药剂种类极多不说,有时还会与主顾通过一次次的药剂试用反馈来确定更精确更适合个人的配比,而这样的主顾一般会在他这里留档,下次需要时会按先前确定好的配方再做购进。
    但无论是对配方配比的调整,还是学会更多领域的药剂,都是需要反复大量的实验练习才能做到的事情,就他这种三天两头吃住在作坊里的情境,杰纳也大概猜得到他把挣来的钱都花在了哪里。
    他缓缓撑起有些僵硬的身体,却不想沙发中的哪个部件或许因为年岁久长而老化,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之音。
    缩在椅子里脸上盖着笔记睡得昏天黑地的阿多尔斯顿时一个激灵,盖在脸上的笔记本跟着就掉了下去,好在他似乎早就习惯这类情境,眼睛还没睁开,戴着深色半掌手套的手已然将要滑落坠地的笔记本在自己身上按定。
    阿多尔斯半梦半醒,很是艰难地睁了睁眼睛,将笔记本合拢放回桌上,胡乱擦了把脸抹去不知是否存在的可疑痕迹,然后才发现杰纳醒了过来,正慢慢地撑起身体。
    “你先别动!”他赶忙喝止一句。
    杰纳的动作随之一停。
    “我不会治愈术,”阿多尔斯见他神情赶忙解释一句,“帮你把那些羽毛拔光之后只能涂一些药剂促进自愈,但那些羽毛的下面都跟着骨头,伤口深度可以预计,而药剂绝大部分都作用在表层,很难有足够的量渗进血肉里。”
    杰纳沉默一下,伸手拽了拽身上盖着的自己的黑斗篷,闭上眼睛施了一个最基础的风之悯,血肉深处弥合滋长的麻痒证实了阿多尔斯的说法,而使用魔法本身也未再带来之前那种生根破土般的痛意,只仍残留着一些细微的异物感,如同在意志和魔力之间筑起了一道稀疏的障壁。
    这种感觉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大概率会影响施术速度……杰纳心下一时沉凝,片刻后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我睡了多久?”
    声音仍旧夹带着些许的沙哑干涩之意。
    阿多尔斯“呃”了一下,转脸去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足足一天,”他最终如此断定,“只是精制过的荼罗花粉绝对没有这样的效力,应该是别的原因。”
    杰纳心知是“不夜”的原因,因此未作声息,而阿多尔斯见他沉默,便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你……需不需要梳洗一下,然后吃点东西?”
    杰纳没感受到身体有什么饥饿的讯息,但还是点了点头,披着斗篷往楼上行去,迈上楼梯的前一瞬,他看到对方工作台一角放着个托盘,半幅横七竖八地扔着许多沾着黑血有烧蚀痕迹的刀具,半幅则被白布盖起。
    阿多尔斯留意到他目光,干笑一声说:
    “这是拔下来的那些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处理……”
    杰纳看见那些刀的时候就猜到了实情,但也只是点了个头,声音缓轻:
    “烧了就行,”迈上两级台阶之后又顿了顿,补充一句:
    “如果有其他用途,也随便你。”
    他没等阿多尔斯回应也没回头去看他的表情,继续缓步上楼,房门合拢之后又过了一阵,隐约有水流的声音响起。
    阿多尔斯的目光一直没从楼梯口的方向挪开,但最终也只是在圆锅内药液滚沸的咕嘟声响之中,缓缓地、缓缓地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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