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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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短短数日,类似的传闻越演越烈,甚至演绎出无数个版本,从“杀父篡位的豪门风云”,到“刁奴欺主的宫斗大戏”,被茶楼的说书人添油加醋一番,在奉天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大帅府的下人都有所耳闻。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赵少帅耳聪目明,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可稀罕的是,这位就当没听见,照旧我行我素,偌大的棺材当当正正地停在正厅上,半点没有挪窝的意思。
    以至于没型没款的丁兆中每次经过正厅时,小心肝都要颤动两下,不由自主地平移两米,尽量躲远些。
    可惜这一回,丁少爷低调回窝的计划没能得逞,因为就当他啃着驴肉火烧,溜溜达达转过走廊拐角时,迎头撞见了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丁兆中刚咽下去的火烧在嗓子眼里卡了下,差点噎到。
    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穿一袭绲着金边排扣的黑绸旗袍,发髻上挽着根素银簪子,从穿着打扮到举止仪态,每一丝细节都流淌着难描难画的风韵。
    即便是丁兆中那双透视锥子眼,上上下下扫描五六个来回,也找不出半点毛病,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这位不是“青年美人”,而是个“中年美人”。
    中年美人盈盈一笑:“这位是丁先生吧?”
    丁兆中心头一跳,有两三秒光景,脑回路差点停摆,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凭着“雄性本能”,从廊下的花坛里摘了一朵新开的月季,递到中年美人跟前:“是、是我……被您叫一声名字,我觉着自己得折寿十年。”
    中年美人:“……”
    丁兆中板出一副一本正经脸:“被美人叫一声名字,那是八辈子积善积德修来的福分,一般人血不够厚,可不是要折寿了。”
    中年美人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识过丁少爷这种不按套路来的路数,不由错愕了一瞬。所幸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十分得体地掩口一笑:“丁先生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
    按说以丁兆中的智商,不至于掉这种链子,可惜美人杀伤力太强,他一时居然没回过味,继续开足“花花公子”的火力:“对了,还没请教您的贵姓芳名?”
    美人一抿嘴角,还没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母亲。”
    丁兆中循声回头,只见回廊拐角里走出赵少帅,他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一扭头——
    就听中年美人微笑唤道:“桢儿。”
    丁兆中:“……”
    丁少爷脚底板一滑,差点当场栽倒。
    赵子桢不疾不徐地走到近前,目光在亲娘和丁兆中之间扫了个来回,旋即转向丁先生:“怎么了?”
    丁兆中:“没、没什么……”
    赵子桢两道目光戳在这小子脸上,把他每颗毛孔都研究透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纯属瞎扯淡。
    他轻轻挑起半边眉梢,那意思大约是“赶紧给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军法伺候”。
    丁兆中“咕咚”一下,吞了口口水。
    事实证明,只要丁少爷的脑子没被雄性荷尔蒙冲昏,此人的情商和智商还是超出及格线水准一大截。他似乎想挠挠头,一抬胳膊却发现手里还攥着那只撩骚的月季花,赶紧丢到一边,“我就是没想到阿……不,是伯母,居然这么年轻,刚才实在太失礼了,请您别见怪。”
    这要随便换一个人,大概已经当面赏了丁兆中一耳光,再让人把这个登徒子拖出去。好在中年美人……不,是赵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东三省第一夫人,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识过,还不至于因为丁兆中的一点失态就大发雷霆。
    她先是冲着丁兆中微微一笑,随后转向赵子桢:“这几天,城里城外都不太消停,你应该听说了吧?”
    赵少帅点点头:“听说了……就是几只小雀,虽然吵得人心慌,倒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说没必要放在心上,赵夫人也就当真不提了,伸手将赵少帅衣领上的一丝褶皱抚平:“你也别太辛苦,平时多注意休息,记住,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得一件一件做。”
    赵少帅应了一声,目送赵夫人远去。然后,这位一低头,视线掠过地上的那支月季花,又不紧不慢地看向丁兆中。
    七月份的天气,丁兆中却打了个哆嗦,愣是被他看出一身白毛汗。
    “少帅……”这小子自忖巧舌如簧,眼下这根弹簧却被拧成一截九曲十八弯的麻花,难得打了结巴,“这这这,这就是个误会,我我我可以解释的。”
    赵少帅勾起一侧嘴角,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误、会?”
    丁兆中举起两只手,恨不能指天划地、发誓赌咒:“我跟你保证,这绝、对是个误会!”
    赵子桢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沉默地看着丁少爷,直到这小子腿肚子开始打颤,汗珠顺着脊背刷刷往下滚落,他才悠悠地说:“跟我来。”
    赵少帅一转身,也不给丁兆中反应的时间,当先往长廊尽头走去。丁兆中愣了愣,蓦地回过神,赶紧一步三连跳地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长廊,进了书房,赵子桢把门一带,解开武装带扔在沙发上,冲丁兆中打了个手势:“过来,把衣服脱了。”
    丁兆中:“……”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丁少爷此刻的心情,那就是“Excuseme,我没听错吧”?
    那个瞬间,丁兆中浑身汗毛炸成了锡林郭勒草原,腿肚子颤巍巍的,很有夺门而逃的冲动。
    不等他将想法付诸行动,就听赵少帅下一句话问道:“你胳膊上的伤好点没?”
    丁兆中:“……”
    他这才想起自己前几天差点被人卸了一条膀子,右胳膊到现在都不太利索,又看见赵子桢从书橱里取出一罐药粉,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过来上药。
    丁老板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三两下脱了外套,又解开衬衫衣扣,露出一条胳膊。赵子桢十分干脆地抓了一把药粉,往他受伤的关节处一揉……
    只听下一秒,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再次炸响,整间屋子,从地板到墙壁都跟着震了三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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