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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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瞬间,一辈子都在我行我素的地星黑袍使大人,忽然体会到赵云澜深夜撞见他割开手腕淘换能量时的心情,他被自己的一口气活生生卡住嗓子眼,上不行下不落,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生生把眼睛憋红了。
有几秒钟的光景,沈巍脑子里一片空白,诸般念头尘埃落定般散去,唯有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水落石出似地分明起来。
有点像当初他被冰锥刺穿胸口时的感觉,但又不完全一样。
反正,被夜尊用冰锥刺穿时,沈巍自问还不至于痛得喘不上气,恨不能立时死了。
沈巍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将血液不顾一切地推入脑中,眼前一片电闪雷鸣。
混乱中,他手劲失了分寸,差点把赵云澜一条腕子捏断,睡着了的二货嗷一嗓子,猝不及防地惊醒过来,睁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探头四顾:“怎么了怎么了?火灾了还是地震了?”
他还没嚷嚷完,先是注意到沈巍几乎滴出血的眼睛,本能地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然后,循着沈巍的目光,姓赵的大混账低下头,终于发现手腕上的伪装被扒了个精光,藏了多日的秘密突然暴露在灯光下,龇牙咧嘴地冲他做着鬼脸
仿佛一句无声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赵云澜倏地收敛了笑容,一时没留神,蹦出了一句狗血言情剧里的经典台词:“沈巍,你听我解释!”
沈教授不看言情剧,自然不会接一句血流成河的“我不听我不听”,他只是死死瞪着赵云澜,血丝蛛网一样攀爬上眼白。
“……你为了我,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对吧?”沈巍的语气很轻柔,如果不看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和平时在大学里讲课没什么区别,“赵云澜,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长生不死,就不怕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赵云澜沉默片刻,忽然反问了一句:“那你当初和我共享生命链接,每天晚上拿刀割自己手腕淘换能量,就没想过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有道是“不怕流氓不要脸,就怕流氓有文化”,沈巍被他毫无预兆地杀了一记回马枪,一时居然噎住了。
赵云澜掰开他攥着自己腕子的手,将五根手指窝在掌心里,长叹了口气:“你总说你欠我一条命,可是沈巍,你自己数一数,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救过我多少回?照你这个欠债还钱的算法,我就是立马为你肝脑涂地,也还不清这笔账。”
沈巍下意识地反驳:“我不用你还……”
“我知道你没想让我还,”赵云澜一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没等人说完就打断了他,“我还知道,看着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这里疼,是吧?”
他伸出手指,在沈巍左胸口点了下,力气算不上大,沈巍却像个轻飘飘的风筝,被他一点,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赵云澜把他的外套两边一叠,搭在沙发靠背上,不紧不慢地跟着起身:“可是沈巍……你以为,就光你有心吗?”
沈巍不由一呆。
赵云澜快走两步冲到他跟前,一把提溜起这人衣领,在极近的距离里逼视住他双眼:“你把所有的事一个人扛了,其他人都被你瞒在鼓里,可想过我们是什么感受?”
沈巍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没吭声。
赵云澜这一通发作半真半假,原本是存着混淆视线的意图,谁知说着说着,被自己说出了真火,揪着沈巍衣领的指节嘎拉拉作响,像是恨不能将这人撕碎:“我他妈眼睁睁地看着夜尊拿冰锥捅穿你的胸口,眼看着你被他吞噬,又眼看着你在我跟前粉身碎骨——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沈巍眼皮轻轻一眨,还是没吭气。
赵云澜忍了又忍,一口牙关差点咬碎了,喉咙跟咽酸水似的起伏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
他从咬死的牙关之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音:“我当时想,心尖上的人都守不住,我他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陪着你一块算了!”
沈巍仓皇地睁大眼,仿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因为不知道那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因此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赵云澜苍白的手背绷紧了,青筋此起彼伏地乱窜,却没舍得碰这人一下——他觉得这个叫沈巍的就像一株要命的藤蔓,在他不经意间,错落的枝条无声张开,网一样铺展的到处都是。
而他就似一只走投无路的飞虫,被这些藤蔓重重裹挟,没法挣脱也不能放手,进退维谷、去留无路,只能眼看着自己一个跟头栽下,再也爬不起来。
……可就在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和沈巍拴一块时,这狠心玩意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自顾自地斩开了牵绊!
他腔子里的那颗心是得多硬啊!
那一刻,赵云澜听见自己脑子里山呼海啸般沸腾起来,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在虫洞里的肝胆俱裂和撕心裂肺,一股脑翻涌上来,撞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沈巍的呼吸不知不觉停住了,脸色苍白的几乎能去客串石膏像,他被赵云澜抵在墙上,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只是三个字,就把赵云澜胸口那把左突右窜的邪火浇灭得一干二净。
他死死盯着沈巍那张苍白的脸——不知是恐惧还是愧疚,那人鸦翅一样的眼睫不住颤抖,和脸色衬在一处,近乎触目惊心。赵云澜狠狠闭了下眼,把突然腾起的想要亲一亲他的冲动强压下去,就在这时,他听到沈巍说:“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我……”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手指哆嗦着捏紧,又一根一根强迫自己松开,低低地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轻轻推开赵云澜的手,拎起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大衣,转身要往外走。
他已经走到门口,就听赵云澜在身后一声厉喝:“沈巍,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沈巍猛地一颤,手指刚摸上房门,就再也动弹不得。
只是瞬间的迟疑,紧接着,他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那力量大得吓人,沈巍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直接栽倒在沙发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炽热的呼吸已经不由分说地纠缠上来,这一回,赵云澜没有浅尝辄止,舌头攻城略地,十分细致地舔过沈巍唇缝,给他现场表演了一番足够收录进教科书的热吻范例。
赵云澜不是学校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虽然他大言不惭地和沈巍说过自己“五行缺爱”,但中二时期的熊孩子,谁还没暗恋过个把小女生?谁还没趁着班主任的严防死守出现空隙时,偷偷地拉个小手、亲个小嘴过?
及至成年,昂首挺胸地步入社畜行列,作为高质量的帅锅一枚,赵局身边也不乏放电的异性——比如特调局天字第一号大美女祝红女士就是坚定不移的赵局粉——有些能让他那根堪比大腿粗的心弦勉强动两下,有些则是铆足了劲也不能让他眼皮跳三跳。
觉得有那么丁点意思的,就先处上一阵子,等双方“意思”尽了,好聚好散、再见不难,总不至于伤筋动骨。
赵云澜把他前面二十多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扒拉过一遍,甭管中二时期的情窦初开,还是成年以后的“例行公事”,全都捏一块,也没沈巍一个人带给他的触动多。
吻住沈巍的一刹那,赵云澜眼前闪过无穷幻影,三年间的斗转星移一纵即逝去,而他也跟着死去活来了一遭。
与赵局长的心神俱惊相比,沈教授也没好到哪去。
黑袍使大人活了一万年,可惜这一万年都活在和尚身上,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他整个人当场僵在原地,从面部表情到肢体语言无一不在诠释什么叫“泥雕木塑”。
就连呼吸和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凝固了一拍。
可能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沈教授会被自己活活憋死,占据上风的赵局长终于没有趁胜追击。他拿出非一般的毅力,把自己从沈巍的嘴唇上挪开,闭眼平静了一下呼吸,然后一低头,在沈巍额头上亲了亲。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出去了,外面冷,”赵云澜疲惫地说。而后,他站起身,从床上拎起自己的羽绒服,随便往肩上一披,没等沈巍反应过来,已经一把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冷战让特调局全员都懵逼了,尤其当第二天一早,他们发现自家老大居然裹着外套缩在图书馆的沙发上时,有那么一时片刻,几乎以为海星明天就要毁灭了。
“怎么回事?”林静悄悄捅了下大庆,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咱家老大这是跟沈教授吵架了?”
大庆端着下巴寻思片刻,摇摇头:“不像……就咱老大那脾气,要真是跟沈教授吵架了,他不一早回家跪电脑键盘忏悔反省了?”
祝红最直接,二话不说,伸手把顶头上司蒙在脑袋上的外套扯下来:“怎么回事?你怎么睡在这儿?”
赵云澜乍然见光,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眉头夹得死紧:“我这是领导作风身先士卒,年节带头加班不行啊?”
祝红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御姐范十足地双手抱胸:“得了吧,你舍得放着你家沈教授一个人,跑来睡办公室?说吧,因为什么闹掰了?能让你大晚上的玩离家出走,铁定不是小事。”
赵云澜被他们搅和得睡意全无,懒洋洋地爬起身,伸手把本就乱作一团的脑袋抓成草窝:“行啦,都没正事是吧,在这围观珍稀动物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把胳膊伸进外套里,一边拉上拉链,一边脚步飞快地往外走,脸上犹带着两斤遮瑕霜都遮掩不住的疲惫。
特调局全员互相使了一阵眼色,毅然决然地将唯一一位女同志推了出去——身负重任的祝红快步追上赵云澜:“这一大早上的,你去哪?”
赵云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虽说这几年有章狮顶替我的身份,但是上头几个大佬还是知情的,如今我人回来了,总得跟几个大佬报备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