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睡？”
    “邵飐。”秦北泽拉起床头灯，看着邵飐走进来，他还穿着先前的衣服，过长的头发已经被扎了起来，看样子他是刚从书房出来。秦北泽觉得，自己一定曾经在书房门口等过他，然后看着他一脸疲态的推门出来，伸手解开头上的发圈，“你也没睡？”
    “忙点事情，一会儿还得出去。”邵飐靠坐在椅子上，那张椅子似乎是专门为他准备着一样，连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的动作秦北泽都像是看了很多次。
    “看得出来，我没想到你这么忙。如果是得出去的话，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比较好。”秦北泽没跟他客套，或者应该说现在的他也失去了与人客套的能力。他只是实话实说，毕竟邵飐对他的好他能记得，哪怕心里存疑，也不该是那么针尖麦芒——这是他在黑暗中想出的东西。
    邵飐摇了摇头，他把想要坐起来的秦北泽按回床上，疲态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不了，一会儿就走，只是来看看你。最近刚好有些难办的事情，等处理完应该就能腾空带你去医院了。”
    秦北泽对医院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想法，可是如此疲惫的邵飐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你以前可没这么疲惫，总是游刃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弄不明白自己是处于何种目的才说出这句话。邵飐与他的反应无异，只是他更快的反应了过来，秦北泽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甚至是话里有话：“……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想这么问。”秦北泽试图循着这句话去窥测他自己过去的想法、感受、见闻，可惜生死成了横亘一切的源头，他能模糊想起邵飐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用手支着脸颊然后轻易的挂掉电话，“……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永远都没被逼到绝路。”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这话是否正确。
    邵飐突然笑了，他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轻声笑起来，秦北泽觉得他这动作有点儿娘兮兮的，可却像幅画似的漂亮。邵飐像是吧刚才的颤抖全都抛到了身后，他用了个亲昵到不行的代称：“你呀……我只是一不小心积了太多的事情，你这边我总是放不下心。这些事情总能结束的，到时候就会闲下来了。”
    他似乎是要离开了，秦北泽看着他站起来，然后从西角的桌子抽屉里取出一根新的香薰；他不记得邵飐是个喜欢香薰的人，不过他的脑袋可不能作为对于过去判断的凭证；他把香托里的灰烬倒掉，点上新的熏香。檀香的味道很快逸散开来，邵飐替他关了床头灯，然后在他的床头站了很久，久到秦北泽都有点发困，安神的檀香似乎成为了他入梦的必备之物。在那半梦半醒的世界，他在黑暗中看见邵飐的剪影，感受到微凉的手掌心覆盖住他的额头，邵飐俯下了身。秦北泽没能记得太多的细节，他只能记得邵飐的手掌有些偏凉，他记得一场模糊的流感，重叠了的是手掌偏低的温度。如果他能够从梦中清醒，他会感受到邵飐垂下的长发，会看见他亲吻了自己的手背。
    从那夜朦胧而又短暂的见面之后，邵飐就像是暂时从秦北泽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只剩下阿瑛陪他打发无聊的时间。邵飐似乎是忙得无法落脚，秦北泽只能够从阿瑛的只言片语里揣测到一点点的门道。
    他开始能够坐着轮椅在这座邵飐的郊区别墅里闲逛，范围是除了书房和屋外的一切地方，秦北泽偶尔也能回忆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诸如他在沙发上摔碎了一瓶威士忌，有个佣人在餐厅被邵飐解雇了，书房的门上曾经似乎有个鹿头……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说明，他所居住的这间屋子承载着他数不清的回忆。
    可秦北泽始终觉得，这一切总有那么些让人不敢相信，就好像那些零碎的片段只是附在水面上的鹅毛，在这之下所隐藏的才是真实而又重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