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瑛的安排下，医生的检查工作也有条不紊的展开了，他们解开秦北泽的上衣，在他的上半身按压，他依稀记得肚脐边上的伤疤，还有那条蜈蚣似的痕迹，但他无法确定那些是什么，只有模糊的记忆告诉他是过往留给他的礼物。那些医生的问话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按压着某个位置问他会不会痛，秦北泽只是摇头，哪怕他们轻轻抖动他的胳膊，他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您真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吗？”
    “没有。”
    “那您有什么感觉吗？”医生在收好工具后这么问他。
    “没有感觉，我是个死人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秦北泽的目光落在替他扣扣子的女仆的手指上，他只是无意识的放空，等待着对话的人的下一句话。
    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是正打算要说什么，却不想第一个音节只蹦出了一半就被人堵回了嘴里：“跟我说吧，他才刚醒来别太为难他了。”
    秦北泽循着声音移动目光，微微侧头的动作让他觉得有些难受，但这并不影响他看清楚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那是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有些凌乱的发丝让他显得有那么些风尘仆仆。秦北泽不好估计他的年龄，只觉得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太老气横秋，那人就是长了张轻佻的面孔，却不想是个说话如此稳重的人。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秦北泽的目光，反倒是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领着人出去了。等到他再一次进来的时候，秦北泽已经盯着刚刚发现的挂钟转了好几圈了。
    “你感觉怎么样？”那人随手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两手捋顺他的头发，然后用橡皮筋扎成一个有点可爱的小辫子。他没有选择坐在搭了外套的椅子上，反而是推了推被子在床边给自己腾出一块位置来，“……我的意思是你还好吗，都过去快要三个月了，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这种没由头的关心让秦北泽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许应该用不知所措来形容，更何况他连这个关心他的陌生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没有困扰他太久，他没有回话，只是试图与这人拉开距离。
    这家伙看样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一下看穿了秦北泽的想法，也不恼怒，反而是拉过椅子，自发的拉开距离：“医生说你可能还得做一次更细致的检查，才能确定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还有，你需要复建一段时间，毕竟你躺得太久了。”
    “检查什么？我的身体里什么也没有。”秦北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漠，他怕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所以又再补充说道，“我的内脏早就丢失了，大脑里塞着的也是棉絮，我觉得我没什么问题，我只不过是死了。”
    “你没死，你不要再说你已经死了。”这人似乎被他的话激怒了，温和而多情的眉眼中一下子多藏了分危险，他的拳头紧握，像是想把这分危险的情绪压进自己的心里，“我一直在等你醒来，你不准说这种话。”
    秦北泽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怪异，只觉得也许是这种溶在空气里的陌生感让他有种不好的想法。他不想去反驳这个男人，也许只有等医院的报告出来才会让他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只回了对方一个鼻音，眼神游艺在墙上的挂钟和电视机边上的台历上，现在时针已经接近三了，但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他还推断不出来，毕竟他的视力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连你的生日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他似乎是看穿了秦北泽的想法，开始有些自说自话的说明起来，“去年年底的事情你还记得吗？码头那边出了事，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如果那时候没让你去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然后就是抢救，医生说你什么时候醒来这都难说……”
    他没明说码头上的事情是什么，秦北泽也想不起来，或者说他根本记不起除了他的名字以外的任何事情。他把视线分给自说自话的男人，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又被他堵了一嘴：“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的样子就像是马上要质问我的身份一样。”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动摇，“……这是我最不想问的问题，你还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