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打个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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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山下,雷从九天降,訇然山开,雷霆不止。
悬剑山脉的异象再次震惊天下。
百年前悬剑山脉天降异象的事被人们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再次轰轰烈烈的传扬开来。人生短暂,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再世轮回,可记忆却绵长,口耳相传,代代延续,只一个契机,便让人们的记忆瞬间复苏。
蠢蠢欲动,暗潮汹涌。
且不论世人如何议论,以乌家为首的隐世家族又如何人心浮动。只说景蕤雷火焚身,化为灰烬又在雷火中重生,反反复复,死死生生。草木之精最惧雷火,可草木之精却有寻常妖怪没有的韧性,只要一根尚存,便生生不息。景蕤的根须深深扎入土壤之下,紫色的雷电在玉白色的根须间游走,景蕤痛叫一声,根须断裂,寸寸成灰,妖力在他体内流转,新根生长,抽芽长叶,长至尺余,又一道雷劫轰然而至。
天际间翻涌的乌云中紫色的雷光蕴藏着庞大的天地规则之力,隐隐带着不祥的血色。
百岁果小小一株,根须稀疏,茎叶未长,只余一胚芽,胚芽迎风而长长至尺长,通透碧绿的颜色亦变得惨淡,萎萎衰衰。景蕤的妖力在快速的流失,他强打着精神,扫视了下体内丹田里的妖丹。妖丹色泽黯淡,原本凝实的丹体竟成了虚虚一颗,仿佛随时便要溃散。景蕤悚然一惊,心下惶惶。
他初次雷劫渡得糊涂,这次雷劫也不遑多让,亦是毫无防备下直面金丹雷劫。
金丹雷劫凶险更胜上一次雷劫,景蕤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兆,天不容!
血色的雷劫挟着毁天灭地之势朝景蕤劈去,景蕤心一狠,汹涌的神识化成一张巨大的弓,妖力为箭,箭离弦疾去,撞上雷劫。轰然一声,妖力散如流沙,银色的巨弓横在大地上,霹雳发连弦,箭若流光去势疾。
雷劫去势稍遏,景蕤力竭,箭止,银色的巨弓化为一道流光而散。雷劫似被激怒,去势更疾,誓要将负隅顽抗的蝼蚁打得魂飞魄散。便在这电光石火间,山峰一阵剧震,一座宫殿凭空而现,雷劫落在宫殿上,宫殿发出一道金光,雷劫顿消。
景蕤躲在宫殿下像一棵死草,偶尔抽搐了下,他与玄阳道宫的联系并不深,能把玄阳道宫从识海移出来,也是他耗损了神魂之力而为之。这种感觉比雷劫加身更不好受。雷劫连连轰炸在玄阳道宫上,宫殿巍然不动,金色的阵法浮在宫殿上方,光芒穿透浓厚的乌云,照着雷光,紫雷中的血色更重。
雷劫声势浩瀚,一波胜似一波,却终究破不了宫殿的守护阵法,四九劫后只得偃旗息鼓而去。
金色的雨丝落下来,景蕤方恢复了点,茎沿着宫殿的边缘窸窸窣窣地爬出来,软绵绵地贴在宫墙上沐浴着金雨。雷劫的创伤被抚平,新叶抽长,茎叶复亭亭,他抖擞了下恢复精神的茎叶,把稀稀疏疏的根须把泥土里拔出来,抖了抖,便瘫倒了躺着淋雨。
金雨停,景蕤又恢复了那个根须繁茂,九叶葳蕤的百岁果,茎叶之间还开了个小小的花骨朵,白里透着粉,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神情餍足,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丹田内一颗金灿灿的妖丹悬浮着,妖丹经过雷劫淬炼越发凝实,如今呈鲸吞之势吸收着金雨中带来的灵力。
金丹期,真正的金丹期!
景蕤心头一动,茎叶簌簌发抖,抽长,一身妖骨被彻底炼化,其叶之经络化为人之经络,为血管,为经脉,为络脉,为经筋,其茎为脊,其叶为皮肤骨肉,五脏六腑俱炼化,根骨窍穴隐其中,毛发俱全,绿色的光芒闪烁,光芒过处,躯体手足五官宛然。
绿光一阵大作,景蕤霍地睁开眼,目光流转,波光潋滟,他眨了眨眼,似有三千风华从眼里流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到少年白皙修长的身体,如玉一般光华莹然,他眼中闪过一阵不敢置信的狂喜,人形!
景蕤伸出手看了看,又跺了跺脚,赤裸的脚心下是湿润柔软的泥土,泥土的触感让他有些新奇,他忍不住看了看,笑了笑。
“谁?”他神色一变,忽地转头朝一侧看去,手一抬绿衣披于身上,弹指一挥一道绿光弹去,便听得一声闷哼,一道身影被绿叶卷着拖曳过来。
“嗯?”景蕤打量了一眼,硕大的绿叶卷着一个瘦小的人,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灰头土脸的,那人一手拖着根枯树枝丫,一手呈抓握状拽地,血从掌心汩汩而出,蜿蜒一路。
“是个少年郎。”景蕤道。
“啊!”那少年短促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小脸煞白,忽地将眼一闭,睫毛与眼皮急促地颤抖着,显然害怕极了。
景蕤定定看着他,看着他僵硬着身子,屏着呼吸,连眼皮的颤抖都小心翼翼翼的模样。
“小了点也瘦了点,但胜在年纪小,新鲜,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好不好?”景蕤忽尔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自言自语道,“就是脏了点儿,不过——”
景蕤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眼波流转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与顽皮。
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聊胜于无,刚经过一场大劫,正好打个牙祭。”
少年抿了抿唇,睫毛与眼皮擅抖的更厉害了,喉头滚动几下似有嘶声,忽地他将心一横睁开眼睛,不妨正正对上景蕤的眼。
草木之精乌黑的眼中倒映着少年狼狈不堪的形容。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过,少年眼球颤了颤,脸一阵红一阵白,忽地背脊一弓,少年仰着头呲着牙,喉中振然有声,戒备地盯着景蕤看,犹如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兽。
景蕤看着他,眉眼冷清,神情淡漠。
少年戒备更深,手中的老树枯枝横在身前,手背青筋虬起,指甲攥得发白,他哑着嗓子朝景蕤吼叫,声音低沉,带着震慑之意。
景蕤唇角一挑,忽地便笑了。那笑落在少年眼里,仿佛是恶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