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北山的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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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春天,卷耳和结婚五年的丈夫北山离婚。
    两个人彼此有情,只可惜子嗣之事渺茫,老人又坚决不同意再做试管等方式。
    卷耳自己也不愿意。
    卷耳不太想说爱的不够之类的话,卷耳觉得人生阔大,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一个界定可以定论的。而且子嗣确实还是比较重要的,尤其对传统的北山来说。
    本来按说是巨大的打击,但卷耳觉得还好。
    因为她姐姐甘棠更惨。姐夫乔木自从做了移植术,每天要吃很多药平衡免疫,长期生活在各种复查的担惊受怕中。
    姐夫术后的那阵儿,她和姐姐轮班看护过,最热的七月份,看护人穿全套防护服,戴口罩,以病人为重,屋里不敢开大空调,热了也不得不捂着,硬生生忍到回家。立即洗澡,身上粘糊糊,灰白的泥垢都能搓下来……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庆幸北山和自己除了生孩子之外,身体还算健康。
    姐姐更是当面叹道:“好在只是离婚。”抬头对她勉强笑一笑,姐妹俩在一瞬的眼光里彼此理解,心意相通。
    所以虽然难过,但姐姐说:“难过是难过,好在不是最可怕的事。”
    卷耳受到姐姐的这种影响,虽然情绪偶尔也有点低落,但大多时候还好。
    而且,卷耳是个博爱的人,她觉得北山很好,她对北山有一种亲人的感觉,两个人从研究生时候的大学城到婚后五年,虽然也吵过架,但闹气从来不会隔夜。
    两个人学历相当,沟通顺畅,虽然从开始北山热烈追求,到婚后她渐渐更加照顾北山,有那么一点落差,但客观说,两个人是很不错的。
    说到博爱,卷耳觉得好男人也很多。比如初中老同学肖泽。
    肖泽以前大概喜欢过卷耳,但阴差阳错,两个人各自结了婚。
    卷耳还记得肖泽一直很照顾自己,那时候自己是真傻,又单纯又傻的中二内敛少女,几个男生女生一起出去玩,到了黄昏该回家的时候,肖泽每次必定会提出先送卷耳——不管当场有几个女孩。肖泽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他示意卷耳要先送的半开玩笑的神情,大家也都会意——次次如此,大家知道他照顾卷耳。
    卷耳还记得,暮色里,肖泽一直手插裤兜,在门口望着她进入小区,才和同行的几个同学说笑着离开。
    那时候的座位,肖泽和卷耳也挨着,两人经常聊天,聊得耽误了学习,有一次两个人同时从前十滑落到五十左右。
    班里知道卷耳并不内敛的,肖泽是唯一一个。
    肖泽问卷耳:“卷耳就是苍耳吧?怎么会起这名字?”
    卷耳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很好啊,卷耳开的花很像我啊。”然后对着肖泽夸张地挤脸弯眼笑。
    肖泽被她逗笑。
    不爱笑的肖泽,对卷耳总是笑容满面的。
    现在的卷耳想起当年,感受却不同了,她觉得苍耳本身就很好,苍耳是植物,绿色的,带刺的枣核样……既有植物的清新,又精悍富有生命力,而且植物苍翠,令人心静,这名字她极喜欢。
    肖泽从外地调到B市第二医院的时候,卷耳和老同学们一起给他庆贺过。
    卷耳又一向心大,夫妻俩不育,她先咨询的是肖泽,肖泽从两个人第一次做试管就知道,并且介绍了认识的医生——肖泽自己是眼科的,爱莫能助。
    卷耳有一次去他医院,亲眼看到他每周一次的门诊,排着队的老老少少一直看病到四点才走——肖泽自己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
    心里感慨。感慨肖泽的妻子大概不知道。
    肖泽在眼底病上医术高超,年纪轻轻就给很多二线城市和兄弟单位的眼科医生做培训,很多人在别的医院看不好都慕名而来,肖泽被这样一个擅长的职业衬托得气质清高笑意淡定。医生也有被繁重的工作搅得情绪很烦很乱的,但肖泽有一种笃定——眼科医生是一个很适合他的职业。
    虽然肖泽结婚了,但卷耳相信像北山和肖泽这样的好男人还是很多,比起姐姐甘棠,自己的事不算最坏,慢慢来吧。
    何况她和北山心里,也并没有一定会分手的想法。
    虽然表面是离婚了。
    卷耳的工作比较适合她自己。
    每天上课、批作业。她是那种比较和蔼、老派的老师,和现在的学生不大能象朋友一般打打闹闹,但她专业很扎实,工作上还算比较顺心。
    她万万没想到,北山出了事。
    也就是离婚一个月后,北山突然出事。
    他家人说是酒精中毒,下午两点多去饭馆喝酒,喝到下午四点钟回家,从饭馆出来时都是行走自如的。到家的时候就有点走路不稳了,到六点多还吐出来两次。也能自己坐在沙发上,也能讲话,神智也清醒,七点钟又到床上去睡觉了,可到晚上十点半家人回去,人已经……
    卷耳突然就懵了。
    这些消息都是通过姐姐甘棠打听到的。
    那么熟悉的一个人——自己的丈夫,离婚不到一个月,突然就……
    于无声处听惊雷。
    卷耳哭了一些天,但是哭得再厉害都是没有用了,那个人不在了,哭也没有了意义。
    后来就不哭,只是爱发呆。
    但之后这个毛病就怎么也不能完全好过来,总是时不时有点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
    她还记得恋爱时候他们没把握以后能在一起,北山五年没和自己发生关系。她还记得大学城那个破旧的小村里,他们度过了太多美好的时光,没有很多钱,到新疆馆子吃饭,不敢点超过30块钱的花样,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尽管这样,北山还给自己买上200一小瓶的眼霜——指甲盖那么大,日本产的……那是十几年前了。
    一起走过那么多的路,说散就散了。
    那条走惯的平常的小路,仿佛突然之间变作了风雪载途。
    ——北山生活习惯比自己还要好,从来不喝酒。卷耳怀疑他心情不好……
    事实上再多想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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