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为何不像以前那样，叫我师父？”慕玄焘咬了口她的下巴，哑声说道。
    您也得是呢。
    弃灵犀蹙眉想到。
    她微微抬眸，刚好与慕玄焘对视。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灵魂，此时对她做着亲密的事，让弃灵犀想起来，便涌上一阵恶心感。
    知道那恶魔并非真正的师父这一好消息的喜悦已经过去了，如今想起来，就是眼前这货，杀人无数，还封印了师父——她唯一的亲人，害她苦苦寻找多年。往日那些沉淀在心底的痛，如今回味起来，只剩下愤怒。
    她闭上了眼睛，遮住了情绪。
    “在想什么？”慕玄焘紧盯着她，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
    弃灵犀顿了两秒，睁开眼睛猛地推开了他，怒声道：“你这样对我，还让我怎么叫你师父？！我是你养大的，这么多年，视你如兄如父，你这样做不觉得恶心吗！”
    慕玄焘怔了两秒，忽的冷笑一声：“我养你，是为了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吗？”
    当玄空阵的引子？
    这事确实让弃灵犀伤心过，不过现在知道一些实情之后就无所谓了，但她还得装一下。
    她紧盯着慕玄焘的眼睛，眸中化出一些悲哀，“为什么？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师父，求求你，我想让你变成以前的样子，哪怕你一直骗我……”
    说着说着，弃灵犀的情绪还真的上来了，眼眶酸酸热热的，接着豆大的泪珠子成串掉了下来。
    慕玄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情。
    弃灵犀眼里的悲哀越来越浓，最终，她侧过了头，缓了阵儿，把头再偏过来时，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她看向慕玄焘问：“没想到您也在这里，还成为了皇上。不是说，使用封宇咒的侠岚，会神魂俱灭吗？为什么我还活着，而且来到了这里？”
    “那封宇咒，不是给你练的，你却偷偷练了。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慕玄焘想到那一日，声音更是寒冷。
    “那是要给谁练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禁术，没哪个傻瓜愿意……”弃灵犀想到自己，声音戛然而止。
    封宇咒威力无穷，虽然有着可怕的副作用，但想要练它的侠岚不在少数，可就算是奕元统领那样厉害的侠岚都没能练成的封宇咒，竟被弃灵犀给练成了，这一点，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哪怕是慕玄焘，也没有想到。
    “你知道便好。若以后再敢动用封宇咒，我便将那些活着的人，通通送上西天，去好好陪陪你。”慕玄焘道。
    弃灵犀打了个寒颤，“那，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回去？为何要回去？你不是憎恶魔零吗？这里半只都没有。”
    “谁说没有，你不就是吗？”还那么大一只。
    大魔零给了弃灵犀一个阴森森的眼神，生生把弃灵犀的倔强吓没了。算了，为了有一天能让师父回来，誓将卧底任务进行到底！
    杀人，和杀一只魔魂，到底是不一样的。
    杀人只需要往人心口上捅上一刀子，但弃玄焘是三魂之人，如今更是三魂于一身。按照岚墨的说法，如今这三魂尚且没有真正归一，除非哪一日，魔魂有那个能耐，把那其他两魂全部吞噬吧。
    所以，这对弃灵犀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难题。
    岚墨只要她杀，却没告诉她怎么杀，她不能一不小心把师父也给弄伤了啊！
    当务之急，是慢慢修复侠岚术。要不然，别说魔零头子了，她连个鸡都杀不了。
    自这一晚后，慕玄焘收敛了很多，没再对她亲亲抱抱的，做些不雅的事情。弃灵犀申请能有个自己的房间，慕玄焘也答应了，还安排了两个宫女伺候她衣食起居。
    弃灵犀大部分时间待在灵石空间复原侠岚术，她发现，慕玄焘虽能控制她进出灵石，他自己却进不去，这点让弃灵犀很安心。
    这一次，弃灵犀一连在灵石待了大半个月，一口气将侠岚术恢复了一半，可之后却再难突破。
    凭她现在的能力，想要对付慕玄焘，还差得很远。可是她的元炁到达一定程度就卡住了，无论如何也难达到更大的突破，甚至有越用力越后退的趋势。
    弃灵犀只好收手，离开了空间。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天已经过去，弃灵犀出去的时候，天上还在淅淅沥沥飘着雨，空气温度也是骤降。
    乾元殿向来寂静。弃灵犀出去后，就看到慕玄焘给她的那两个小宫女侯在那里。这两个宫女，一个叫洛冬，一个叫洛秋，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有眼色，不管弃灵犀表现多么反常，她们从不多问一句。
    就像这次，弃灵犀一连“不吃不喝”闭关大半月，她们也跟啥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见弃灵犀开门，洛冬洛秋忙走了过来，道：“天女大人，这天凉了许多，您还是多穿些衣服再出来吧！”
    本来宫里的人都叫她天女娘娘了，不成想弃灵犀很讨厌别人冲着她喊娘，所以这一声娘娘就变成了大人。
    洛冬拿了身秋装过来，帮弃灵犀换上了，又为她梳了头。
    “洛冬，皇上哪儿去了？”弃灵犀看不着那张让她“记挂”的脸，心里还慌慌的呢……
    “陛下他在……”洛冬有些支支吾吾的。
    “洛冬！”洛秋忽然制止了她，说，“天女大人，陛下还在忙着，您先用餐吧！”
    “……”这有情况啊！
    “他生病了吗？”弃灵犀的声调中不自觉竟带了些惊喜，“我去看看他！”
    “诶，天女！”
    两个人没拦住，弃灵犀已经出了门，往慕玄焘住的地方跑去了，结果推门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天，天女大人，陛下他不在这里！”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两个宫女捂着胸口说道。
    “那他在哪儿？”
    “这……”
    弃灵犀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说：“算了，他只要别没了就行。我窝了好久了，正好想出去转转，你们也别传膳了，咱们直接到御厨房，想吃点啥让壮虎去做。”
    壮虎本是御厨房一帮厨，由于是民间小摊小贩的出身，所以混到了皇宫里地位也极低。有次弃灵犀去御厨房，恰好碰见御厨在训斥壮虎，原因是壮虎私自拿用剩下的一些食材自己做了道菜。
    壮虎本是要被拉去重惩，阉了当太监的，弃灵犀却发现他私自做的那道菜，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异常合她口味。这种人才，弃灵犀怎么舍得他去当太监？于是救下了他，还专门到慕玄焘那里求了一道圣旨，封他为御厨房掌厨大人……
    壮虎原名孙虎，身材高大健壮，而且长得虎头虎脑的，颇有几分像游得欢。
    “天女大人！”孙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往门口望去，一位少女静静的立在那里，她穿着一身上好的雪云绸缎织成的秋装，上头用冰蓝色的天蚕丝精心绣制出美丽的图案，纤腰细束，宛若天神。
    在她两侧，有两个美貌的青衣宫女，在少女走进来的一刻，她们也将那青墨纸伞收了起来，冲着孙虎道：“孙大人。”
    “二位姑娘有礼了。”孙虎忙道。
    “壮虎，能给我做点儿……臭豆腐吗？”
    “……天女大人，您这就难为孙大人了，这宫里头的人，哪有吃臭豆腐的？”洛冬道。
    “啊？今儿就特想吃这口~”弃灵犀有些失望地叫唤。其实，她不说话的时候特别好，真的很有天女的范儿。但通常一开口，大家就会误以为天上的仙人都很接地气。
    孙虎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不瞒大人，奴才也好这口，前不久还偷偷腌了些呢，天女来得正是时候！”
    看着弃灵犀惊喜的模样，洛冬洛秋头上划下数道冷汗。
    孙虎拿出偷腌的臭豆腐，坛子一打开，那臭味儿别提有多正了，洛冬洛秋忙捂起了鼻子，弃灵犀却把脑袋凑到了坛子边，十分享受地吸了一大口气。
    “对！就是这个味儿！上次吃这玩意儿，还是几年前呢！”
    “几年前？”
    弃灵犀没再应声。却想起她刚从广袤海出来的时候，年纪不大，个子也小，当时饿得饥肠辘辘，就身上那一身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
    她满心去找师父，终于见到一个小集市，那里有好多的人，弃灵犀觉得非常神奇。她没有钱，更不知钱为何物，见到有卖肉包子的，拿起来便吃，被那小贩和一群“见义勇为”的人追着打。
    弃灵犀很生气，本想把那些人冻起来，却想起来师父说过他们的使命是守护世人。他们不就是世人吗？
    当时的弃灵犀觉得，如果她伤害了他们，师父可能会很生气，很失望，就更不会回来了。这种想法让她很恐惧。
    于是她忍了下来，灰溜溜地逃跑了，找到一个臭烘烘的地方，缩了起来。
    她心里头很委屈，又很失落。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她去守护的世人是这样的，她不想去守护他们。在那个角落里一直缩到日落，卖臭豆腐的老爷爷要收摊了，他的小孙女帮他收拾东西时，发现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的弃灵犀，被吓了一大跳。
    “爷爷，这里有人！好像，是个小姑娘！”
    弃灵犀被惊醒，看到自己被人发现了，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你不要怕，”女孩的手伸了过去，把她拉了起来，听到弃灵犀肚子咕咕叫，女孩笑了笑，回头对爷爷说，“爷爷，她饿了！”
    老爷爷连忙做了最后一份臭豆腐，给弃灵犀送了过去。弃灵犀闻到那味道，忙往后缩了缩，一脸抗拒。
    老爷爷哈哈大笑，道：“这豆腐，闻着臭，吃着甭提有多香呢！你只要吃上一口，保准佩服老汉我这手艺！”
    这对善良的爷孙俩，最后，被弃玄焘弄出的魔零给害死了——这是岚墨亲眼让她看到的。正是那刺眼的一幕，让她决心到弃玄焘身边当个卧底。
    “天女大人，这臭豆腐已经做好了，您尝尝？”孙虎做了好大一盘，端到弃灵犀面前。
    弃灵犀回了回神，拿起筷子，刚要把那新鲜出锅的臭豆腐夹到嘴里，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
    “啊！这是什么味儿啊！”一个年龄大概三十岁，身穿深蓝色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呼扇着，“孙大人，我们娘娘要的参汤煲好了吗？陛下还等着喝呢！”
    那女人看到桌子前的弃灵犀，怔了下，脸上瞬间划过幸灾乐祸的笑容。
    “哟，这不是……那什么天女吗？怎么还屈尊跑到这种地方要吃要喝来了？莫非是手底下没有可使唤的？哦，对了，我听说，陛下就给了您俩丫头，啥事儿都得她们包干。倒也不像我们娘娘，光伺候起居的便十几人……哎哟！天女这是吃什么呢？！这味儿，孙大人，您这也太放肆了，怎么能给咱天女娘娘吃茅厕里拿出来的东西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女人尖腔怪调的说道，她身后一众宫女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纯姑姑，你，你可不要欺人太甚！若是让陛下听见了……”孙虎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想去告状呢？陛下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了，陛下现在可忙着呢，我们川妃娘娘怀了龙种，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功夫管你们，呵。”纯姑姑冷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