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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空没有说话,只是把褚偲景抱得更紧更紧。
    褚偲景同样很安静地依在窦空身上,头侧枕在窦空肩头。
    就这样很久,褚偲景有些犯困。两个人因为都坐在地上,腿半盘半踞,褚偲景觉得身体都麻了,不禁动动蹭蹭,忽然听见窦空闷哼了一声,褚偲景以为自己压到了他哪里,正准备挪开,却发觉到了窦空身体的异样,楞住了。
    窦空立马放开了褚偲景,苦笑了一声:“偲景,你不能乱动的。”
    褚偲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窦空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窦空看着褚偲景,褚偲景还穿着学校的校服,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适才的耳鬓厮磨已经让原本干净平整的衬衫变得皱巴巴的了,领口也歪歪斜斜地开着口,褚偲景好看的锁骨就掩在那柔软的布料下,因为褚偲景呼吸逐渐急促,所以连锁骨也微微上下起伏,若隐若现。
    窦空别过头去,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下身刚才被褚偲景蹭到,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窦空叹了一口气,说:“等我会儿,我去冲个凉。困的话自己先睡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褚偲景一把拉住了。
    窦空一愣,回头看向褚偲景。
    “听话,要不然我真会忍不——”
    褚偲景拉着窦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下身。
    窦空的话被褚偲景的动作打断了,他能感觉到手下的东西也已经起了微微的变化。
    片刻的沉默之后,窦空抽回手,看着褚偲景,“我说过,你还小,我不会动你。”
    说罢,他就转身进了洗手间,褚偲景所有的想法都在那突然响起的“哗哗”的水声里乱成一团。
    他有些麻木地坐在床上,好像什么想法、感觉都没有了,没有伤心,也没有快乐。
    他看见桌上塑料袋里的啤酒,因为遇热,瓶子上已经结满了水珠。
    他拿了一瓶。打开。喝了一口。发现并不怎样。
    他抹开酒瓶上的水珠,去看它的配料,保质期,度数,看了很久,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忽然他听见手机微微的震动声,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是个未知的号码。
    他伸手拿过手机,做好了是骚扰电话就直接挂的准备,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了一下,激动地在说,“怎么办!通了!”,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说。
    褚偲景闻声并没有什么反应,他隐约地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这也并不能让他心情有何变化,更何况他现在仍然几乎什么想法也没有。
    另一个女声也异常兴奋,有些焦躁地催促她,“我的妈呀!那快说话呀!别让他挂了!”
    电话那边忽然没有了说话声,那女孩子似乎在平稳气息,所以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喂?”
    褚偲景听见那女生在向自己询问,抬眼看了洗手间的方向,窦空还没有好,水声依旧急促。
    褚偲景捏了捏手中的酒瓶,“嗯”了一声。
    “你、你好......是偲景吗?”
    “嗯。”
    “你、你现在在忙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不忙。”
    女声一顿,似乎有些哭腔,“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我是十二班的卫潇......明天就是国庆了......也算个节日吧?嘻嘻......那个、我就想......问你......你人这么好,学校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但好像没看你和谁在一起过......你是不是在校外有女朋友啊哈哈......”
    褚偲景又抬头看了一眼洗手间,那时洗手间水声正好停了,能听见窦空拿毛巾擦身体的窸窣声。
    “我没有女朋友。”
    “呃......你好像有些冷淡欸......是不是心情不好?哈......那个什么,我其实想问你。。。。。我如果喜欢你的话,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啊?”
    通话忽然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但褚偲景知道对方还在等他一个回复。
    洗手间的门开了,窦空穿着短袖短裤,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了。
    褚偲景的眼睛与窦空的对视了。
    褚偲景冲窦空笑了一下,说道:
    “好——
    “但我今天还有事,先挂了。”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屏蔽掉了对方女友的狂欢似的尖叫,和女孩本人的笑声。
    窦空在褚偲景身边坐下,伸手摸着他的脸颊,与鬓边的碎发。褚偲景看着窦空,忽然感觉很异样。
    窦空这样的人原本距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虽然交往的短短的六个月里,窦空有意少让自己的圈子接触到他,但是活生生一个在和他交往的人平时的生活,怎么可能就被抹得一干二净呢?
    窦空有和他关系很铁的很多兄弟,因为窦空处事向来雷厉风行,又很重情义,所以大多都很听他的话,久而久之,但凡兄弟之间有事,就都来找他处理,所以褚偲景的朋友江河才会认为窦空是什么黑帮的头目。
    窦空和褚偲景交往的事情只有两个和窦空最好的兄弟知道。至于为什么知道,是因为窦空和他确定关系的那天,就是那两个兄弟扛着窦空来见他的。
    那天褚偲景在家里很早就睡了,两点多的时候窦空打电话进来,声音很虚弱,旁边都是嘈杂的笑声、尖叫声、歌舞声......
    “偲景......”
    “嗯?空空?你怎么了?你没和人打架吧?”
    “我在我自己的地方,没事了——”
    窦空又不说话了,但褚偲景听出窦空的声音,是在喝酒。
    “很晚了......”窦空说。
    “是,很晚了,那就回家吧,别在那种地方待着了,你在喝酒吗?别喝了......好吗?”
    “景......”
    窦空闷哼了一声,褚偲景心头一沉,他听得出,窦空哭了。
    那时正是暑假,褚偲景不过是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孩子,在褚偲景眼里的窦空,就是那种见过许多社会阴暗负面的、很少表露心绪乃至于无情而冷酷的人。如果能是让窦空哭的事,除非是家里巨大的变故,但褚偲景知道,窦空和家里不睦已久,所以窦空之所以哭只能是......
    “是因为......那个人吗?”
    那个人叫做宁南,是窦空的初恋,也是窦空的那张黑白照片的另一个主人公。
    窦空和宁南的故事是江河告诉褚偲景的。虽然窦空和褚偲景的恋爱关系鲜有人知,但是和宁南的故事几乎是与窦空稍有些关系的人都知道的。至于原因,江河那时候和他讲他们两个的故事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因为南哥是窦老大的初恋,窦老大那个时候也只是上高中的年纪,就想把什么都给南哥,所以就算是同性恋也义无反顾地公开了。”
    那时的窦空还没有混,和宁南在一个高中,同年级不同班,男同学之间约篮球,不知不觉就认识了,从相识到相恋纯粹得一干二净。在交往的第一天就和室友公开,然后是朋友,同学,老师,家人......
    窦空的家里是做生意的,开了一家中小型的公司,父母亲从一无所有一点一点打拼起来,很有手段,性格上就显得强势,而宁南则出身于读书世家,祖辈都是当老师、教授、作家的,宁南的父母也是在大学做教授,时常出书,探讨一些社会实事,是非常正统的家庭。
    这样两个家庭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是不一样的,窦空的家庭是非常强烈地否定,而宁南的家庭则持中立态度,意思就是:我们家都是文化人,知道应该尊重各人的取向自由,但是
    作为家人,我们不支持你的取向,因为会给你的未来造成很大困扰,也会给我们家庭乃至家族带来很大问题。
    除去接受程度,两个家庭本身其实也是有很大摩擦与矛盾的。因为窦空家里做生意,自然而然会沾染一些社会上潜规则的东西,而这是宁南家里很不齿的,宁南家自认为在思想深度上两个孩子,两个家庭是不匹配的。而作为生意人家的窦家经济实力又比读书人家的宁家高出许多,所以宁家在窦家眼里总是有些咬文嚼字式地做作,用窦空爸骂宁南家的话就是:“钱赚不了几个成天装君子似地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腐儒!”
    不过两个矛盾如此之深的家庭却最终在处理方案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窦家带着窦空搬去别的城市,两个孩子再无往来。
    因为窦空外貌出众又是突然来的转学生,所以刚到这边学校的时候窦空的故事早就传开了,上学第一天年级主任找了窦空,和他谈心,询问他学习的情况,临了说了一句:“你以前做的不好的事情老师知道,希望你到这里之后能够赶紧适应,争取早日改正,老师看好你!”
    第二天窦空就被严重警告,并且一个月不得上学,在家悔改,原因是,窦空殴打年级主任。
    那是窦空第一次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语言并解决不了,而这也是窦空为什么会接触现在这个圈子的原因。
    窦空家里因为做生意本身就结识各种人,也不乏混道上的,窦空有几个和他爸爸关系很好的“叔叔”,就是干这行生意的,红灯区、毒,都有涉及。他们看窦空有意和他们混,为了卖窦家一个人情,就带过窦空一段时间,后来没想到窦空自己身后渐渐有了一帮人。
    混得风生水起的窦空实际上并没有和宁南真正诀别。
    窦空和宁南约定过,每个周末窦空都会回去和宁南见一次面。
    宁南家很重视宁南的学业,所以宁南周末要上很多课,为了被宁家人发现,窦空和宁南就在宁南补课的地方见面,时间就在中午十二点至一点和五点至六点宁南吃饭休息的时间。宁南家里自从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对宁南的监管十分的严格,甚至提防起他身边的男性朋友,所以宁南和家里开口说要和朋友出去玩家里也会警惕,所以见面的时间,只有那短短的两个小时。而为了这两个小时,窦空每个周末都要耗掉八个小时的车程。
    那两个小时宁南总是想要和窦空做一些特别的事,不是单纯吃个饭,而是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去做那些当初没能做成的事。所以他们会在中午的一个小时看半场电影,狂奔回补课地点,窦空等待四个小时,然后狂奔回影院,买另一个场次,看那场电影的下半场,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出状况,比如中午先看了下半场才看到上半场。会跑去最近的一个商场,买鞋子吃甜点,在小小的自助KTV玻璃房里合唱一首情歌。会花三刻钟的时间跑去游乐场玩过山车,结果排队太长什么也没玩到,回去堵车迟到一整节课被补课老师警告,被家人盘问。会在分别的最后一分钟里在没有人的厕所间里相拥相吻,尽管味道并不怎样。
    而窦空只想陪宁南好好吃两顿饭,不要那么折腾,窦空一次这样和宁南提出意见,宁南啃着面包对窦空笑,然后在分别的五点五十七分左右大哭不止。
    窦空知道宁南很珍惜那两个小时,他知道宁南是因为重视在意所以有要求,想要创造一些美好的东西,来弥补一些遗憾的地方,虽然窦空心疼宁南学业很重还要陪他疯玩,但是后来再也没有这么提过。
    后来他们终于等来了宁南的生日,宁南和家里说好和朋友出去玩,家里同意了,宁南为了不让家里发现,上午和同学玩好,下午才和窦空见面,见面的时间也难得有了完整连续的四个小时。
    吃完饭,他们还是选择看场电影。
    看的是个喜剧片,本来宁南很反对,并不相信中国喜剧电影的水准,但是窦空还是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应该看一些不利于身心的恐怖片战争片,宁南同意了。
    出乎意料的是,片子宁南很喜欢,一直在笑。
    看到中段感情线出来的时候,甚至有一段蛮悲情的地方,宁南右侧的女孩子靠在男友的怀里哭了,像是为了博取怜爱,哭的很是大声。宁南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可以清楚看到前面坐着的也多是情侣。宁南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装作很专心看电影的样子,很认真地在该笑的地方笑,该沉默的地方沉默。
    窦空看出了宁南的异样,他捏了捏宁南的手,宁南很疑惑地看向窦空,窦空附耳和他说话,说:“南南,生日快乐。”说罢,向宁南的手里塞了样东西,宁南打开一看,是一个戒指。
    窦空伸出右手在宁南面前摆了摆,在电影银幕折射出来的微弱的光线下,一只同样的戒指戴在了窦空的无名指上。
    窦空又贴过去,说:“Left  is  right.Right  is  wrong.我知道你不方便戴它,但是我还是想给你这个承诺。如果你愿意收下,就当也是给我承诺了好吗?”
    在很晦涩的黑暗里,宁南看着窦空,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慢慢靠向窦空,拿额头抵在窦空头侧,像吻着他的耳朵一样很温柔很温柔地说:“谢谢......空......一开始如果我不一意孤行,想要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我们也不会这样的......”他像是累了,把头埋进窦空的肩窝里,“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但是我好开心好幸运能够遇见你.......真的......”
    Left  is  right.Right  is  wrong.是一句双关语,讲的就是同性恋。世人都想要你走向正确的路,走向RIGHT,但是可能左边才是对的,可这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会不会左边是对的,而正确的却是错误的呢?
    这句话是宁南告诉窦空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只是互相喜欢而各自以为是单相思。宁南告诉窦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在图书馆,宁南在看书,窦空趴着在睡觉。
    那本书是李银河的《我的社会观察》,宁南从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格外在意窦空的一言一笑开始,宁南就从家里的书架上找到这本书开始看了。在某一页上宁南看到了一段批注,就有这句话,那批注是这样说的,“Left  is  right.Right  i  swrong.但是一旦真正发现自己的孩子走向了左边,又有几个家庭能坦然呢?当所有人涌向右边,逆流而行的人又有几个会逃过致人粉身碎骨的诋辱谩骂呢?”字迹是宁南的妈妈的。
    宁南看着批注出神,窦空恰好醒了,宁南没注意到,窦空见他这样,看向宁南捏着的书页,看了那段批注,然后装作才起来的样子问他,“看什么呢?”
    宁南一愣,“哦”了一声,才说:“嗯......看一些......有点深刻的东西,有点难懂,傻住了。”
    “那这英文是在说什么?”
    “嗯......”
    宁南低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妈妈的字迹,又看向窦空。
    “嗯......Left是左,right是右,但是right不是还有正确的意思吗?所以,这句话有点双关的感觉吧,左边是正确的,右边是错误的,正确才是错误的......嘻嘻,其实我也不懂......你觉得呢?”
    那时的窦空没有回答宁南,可就在相识相恋相别两年的日子里,窦空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
    宁南枕在窦空肩头,温柔地笑了一下,嘴角牵扯在最适合的位置。灯光一闪,窦空在昏暗的影院里拍下了他们第一张合照,后来,窦空就一直用这样合照做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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