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见到那个男人，已经过去了好多天，我的生活还是没有改变，每天依然是被动漫，小说，世界杯，啤酒，烟和外卖轰炸着。我自己在房间，总要把音乐声开的很大，大概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所以总是很怕没有声音的时候。现在蓝牙音箱放着一首黑金属，我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看着天花板发呆。我总觉得我会和那个男人之间产生什么故事，一种莫名的直觉和预感。我还在想着那反反复复的梦境和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假如我们真的发生什么故事，那也是命运最牵强的笔触。
    手机突然响了，我觉得很奇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夜间动物，很少有人会在中午给我发消息。打开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程凡，我在你家楼下。”我不禁皱眉，我最近有认识什么神经病吗？扔掉手机，完全不想理。
    我起床，叼上一根烟，没有点燃，我觉得我最近抽的太多了，但是嘴巴又很寂寞，所以只是叼着。我去厨房翻了翻冰箱，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连泡面都没有，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吃东西。在桌上找到我最近一直在看的书，是阿根廷作家Julio·Cortázar的《跳房子》，我沉迷于他那种细腻又复杂的描述。带着书和笔，又回到床上，继续我那半死不活的生活。
    我刚看完一章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我很生气，因为我刚刚找到看书的状态，于是我没有理会那敲门声，装作自己不在家的样子，但我忘了，我的音乐声大到被楼上邻居投诉了好多回。
    门外的人大概听到了音乐声，所以一直没有走，不仅如此，还一直狂敲门。我实在难以忍受，就把门打开，看到了严易。
    “你有病吗？”我毫不客气的问他。
    “有啊！那天受的伤还没完全好呢。”他笑嘻嘻地作势就要进来，我拦住他，“你干嘛？”他一脸无辜的回答我：“拜访救命恩人。”
    “我不用你拜访，赶紧滚。”我烦死了别人笑嘻嘻装作很熟的样子，就这样下了逐客令。
    “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你家在哪吗？”
    “。。。。。。”确实可疑，他怎么知道的，在我犹豫的瞬间，他直接闯了进来。
    “哇，你这里好乱啊，你都不收拾房间的吗？那天扶了我一下就要擦很久的手，我还以为你是洁癖呢，结果家里这么乱。”他一进来就开始批判我的房间，我对他这种故作很熟的行为彻底激怒。
    “严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知道我的名字和住址应该是找人调查了吧，闯进我家算什么，神经错乱还是精神失常，程某不才，刚好认识几个精神科医生，要不要帮你预留床位？”
    “你还挺厉害的嘛，不愧是作家啊，骂起人来也让人这么如沐春风。”
    “。。。。。。”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厚颜无耻的人，无力招架。他翻着我的冰箱，然后感叹“什么也没有啊，走吧，都中午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想和你吃饭，滚！”我回到床上，打算无视他。
    “你和我出去吃饭，我就告诉你季修远的事，怎么样？”
    “谁？”季修远？难道是那个男人？
    “就是那天来接我的人啊！你看到他反应很奇怪哦，不好奇吗？”
    好奇，肯定好奇，但是就这么答应他去吃饭我肯定不甘心，于是我说：“吃饭可以，我不喜欢出去吃，你买菜回来，做给我吃。”
    “哎呦！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想和你吃饭？”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想知道季修远的事？”
    “好吧，我给你做，不过你要和我去买菜。”
    “不可能，想都别想，我永远都不会去人那么多的地方。”果断拒绝他，然后我就继续看书了，这一章作者用了很多复杂的比喻，很有趣。
    “好吧，避免你一会不给我开门，钥匙我拿走了。”他看我真的没有理他的意思，就走了。
    “别想着配我家钥匙，我明天就换锁。”
    “。。。。。。”
    听到了他离开的关门声，我放下书，觉得很疲惫，我那天就不该帮他，惹上这么个麻烦，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那个男人，季修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很棒的名字，给他起名字的人，应该希望他成为一个坚定的人吧。我想到他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和他眼底的冷漠，突然想笑：“人的期待啊，往往是以落空为终。”
    我一笔一划地在书的空白处写下了他的名字，那个在我梦境里反复出现的人，他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我点了一支烟，看着窗外的山发呆，黑金属音乐实在太吵，我换了一首后摇，在那缥缈的节奏里放空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发呆的时候总是没有时间概念，我听到了开门声，严易回来了。我走到门口，看到他拎了一堆的菜和水果，他冲我嚷嚷着：“快接一下啊，累死了。”我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放到厨房，问他：“吃什么？”
    “火锅啊，吃火锅最适合交朋友了。”
    我觉得他大概真的是一个白痴，难道看不出来我完全不想和他交朋友吗？
    “我要吃辣的，你买底料了吗？”
    “你也喜欢吃辣啊，当然买了，我最喜欢吃辣了。”严易换好鞋就开始洗手准备火锅素材了。我对厨房有一种深深的执念，我总觉得只有很温暖很快乐的人才有资格做饭，就好像做饭会把自己的思绪带到食物里一样。装修的时候，我特意花了很多钱来装修厨房，所有厨具一应俱全，但是我从来没做过一顿饭，我总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
    严易一边准备食材一边问我：“你这些东西都是新的吧？你不会从来不做饭吧？”“我不会做饭。”“那你都吃什么？”“外卖，泡面，或者不吃。”“做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啊，看着别人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很有幸福感。”
    我没有再接他的话，转身去了房间里。做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也对我这么说过，只可惜她去世太早，和我那个素未蒙面的爹一样，没有陪伴我长大，想到妈妈突然有点感伤，如果说我这破碎的人生还有什么能称作遗憾的话，一定是没有能和妈妈多相处几年。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程凡，吃饭啦！”严易的声音硬生生的将我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
    “嗯，来了。”
    餐桌上摆好了羊肉、海鲜还有各种蔬菜，底料是辣的，上面红红的一层油开始冒泡，“可以开始涮肉啦。”
    我坐下来和严易一起吃饭，突然有点恍惚，我好像很多很多年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妈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就算是和陈路，也只是不吃东西的喝酒而已。现在居然会和这个还算是陌生人的人一起吃饭，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什么呢，吃啊！”严易用筷子在我面前晃了晃，“你很好奇季修远吧？”
    “还好。”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夹起一只虾开始剥。
    “别装了，那天，你看到我受伤了也一直是很冷淡的表情，但是你看到季修远的时候，就变得很惊讶，难道在午夜遇见一个在深巷里流血的男人的惊奇程度比不过一个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说没有故事谁信啊？”
    “真没有，我今天才知道他叫什么。”
    “你以前见过他？”
    “没有。”梦里见过应该不算见过吧。
    “那就奇怪了，你那天为什么那么惊讶？季修远又为什么那么好奇你？”严易咬着筷子一脸疑惑。
    “好奇我？”这倒是很奇怪啊，他为什么好奇我？那天他一瞬间的疑惑。。。。。。难道。。。。。。不可能吧
    “是啊，好奇到让我找人调查你，那天我用你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所以有你的手机号就能查到很多东西。”
    “是吗？那我在你们面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这种感觉很不爽，就好像我已经被迫坦荡到透明了，而他们却依然是谜团。
    “放心啦，你又没有什么案底，除了童年有点悲惨，嗯。。。还去过很多医院的精神科，其他都很正常啦。”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呀？根本没有目的，我来找你单纯是觉得你这个人蛮有趣的，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季修远的事我又管不了。”
    “那天，你叫他：哥？”
    “啊，他是我表哥，我妈妈的姐姐的孩子。”
    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至于季修远这个人，我突然开始确信，我和他一定会继续有交集。不过，我突然想到严易：“你那天为什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哇，你终于想到我了吗？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问我呢？”
    “你很想让我问你吗？”我实在跟不上他的思维方式。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教训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不问，他又一直暗示的提起，我问了，他却又这么一句话简单带过，根本就是不想我知道。“严易，你多大了？”“比小凡凡大一点哦，91年出生的。”
    “首先，别叫我小凡凡，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恶心吗？其次，如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如此幼齿的性格，我宁愿我没有出生过。”
    “哈哈，小凡凡，我就要这么叫。”严易得意洋洋的冲我笑，我突然觉得他笑起来真的还蛮好看的。懒得理他的恶趣味，我夹起一块羊肉沾了沾芝麻酱放进嘴里，底料的辣味和芝麻酱的味道混合的刚刚好，真的蛮好吃的，连带着准备火锅的严易，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是不是很好吃，小凡凡。”
    “还不错。”
    “和小凡凡一起吃饭很开心呀。”严易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肉，边咀嚼边问我：“小凡凡有没有觉得很开心？”
    “没有不开心。”
    “那已经很棒了哦！”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确定它不仅仅查了我去过哪家医院，连医生的诊察记录他也一定想办法查到了。我抬头看他，他回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突然不想追究他调查我的事了，大概因为他的笑容感染到了我吧。
    人就是这样容易被影响的吧，处于一些肤浅的快乐里时，就真的好像就能忘掉自己原本的模样一样。但其实明知道这些都不是属于我的。上帝在一切惨淡里给了我些许微光，试图激起我对生活的兴趣与渴望，再用一种高傲的姿态将一切打回原形，我看惯他的伎俩，于是我从不让自己过于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