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天有不测风云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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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利对自己懊恼极了。
    他独自坐在清晨的树叶上,一滴露水从头上打下来,差点儿把他给淹掉。从树叶间隙里照下来的阳光很散乱,正如他的心情一样,他有点儿无所适从的感觉。
    对阿德琳娜的爱,并没有因为看到那一幕而减弱,而是变得更强烈了,如果以前他对她的爱情就像天上的一颗闪亮的小星星,此时,那种爱已经变成了再明亮不过的月亮。
    他反反复复地安慰自己,龙虱小姐也许醒来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看起来就像是那样不喜欢和任何男人有长久羁绊的人。
    另外一颗露珠悬挂在威利头顶上的树叶尖上,为了躲避那一滴晶莹的露珠,威利起身挪了个位置,他仰望着那滴水珠,水珠里有两只甲壳虫,是他自己和阿德琳娜,他拿着她的手,她朝着他温柔地微笑着,就好像从前……突然,那滴露珠从树叶尖上,坠落下来,威利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接住它。
    他并没有能接住装着他和阿德琳娜回忆的露珠,只是让自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他傻傻地站在那里,甩了甩身上的水渍,他发现一个事实:“对不起龙虱小姐凯若琳,会让他羞愧不已。但不能和阿德琳娜在一起,会让他生不如死。”
    于是,他的一双翅膀不听使唤地张开了,朝着在樱桃镇飞去。路上的风很大,吹得他翅膀疼,眼睛也睁不开了。但他认为自己知道方向,阿德琳娜所在的方向,他甚至认为自己和她之间还存在这一种心心相印的联系。
    威利尽量不去想那个男的,他是谁?为什么和阿德琳娜在一起?
    威利不小心撞到一棵参天大树上,撞得自己头昏眼花,像一把黑红相间的小降落伞,垂直落到了地上的枯叶和泥土,他坐在枯叶上坐了半分钟,又从附近找了一些露水,洗了一把脸,然后,重新振翅高飞,朝着阿德琳娜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他仔细地斟酌了要和阿德琳娜说的话,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打了一遍草稿。他又在飞行中练习了几遍,就像准备一场正式的演讲一样。他必须一开口就说服她,使她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幸福和快乐,使她回忆起他的好来,并且使她相信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威利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计划。他觉得最重要的是让阿德琳娜知道,他比昆虫界的任何甲壳虫都更适合她,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男甲壳虫,乘着七彩云,朝着她飞去的王子。
    威利脑子里产生了4套方案,但他认为4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所以,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出第5套方案。当然,如果能凑成6套方案的话,那就更好了,66大顺。
    他后来,又想出了另外两套方案,问题是,他把中间的2套方案给忘记了。虽然,理论上说是凑出了6套,实际上还是只有4套。
    威利的翅膀都飞酸了,好不容易才远远地看到那家旅馆。旅馆的上空飘着一个用树叶缝成的热气球,热气球上用暗红色的草莓汁写了“红酒节”三个大字。
    威利靠近旅馆的时候,突然发现到处人声鼎沸。
    比起昨天早上来说,这里的甲壳虫是昨天的五倍。有的甲壳虫扑着翅膀,悬在天空中,高举就杯,有的甲壳虫停在树杈上,和朋友聊天吃着烧烤。有的甲壳虫像昨天的阿德琳娜一样,躺在太阳椅子上,戴着墨镜晒太阳喝冷饮。还有的甲壳虫躲在附近的树荫底下,谈情说爱。
    威利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就是没有看见阿德琳娜。
    他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小跑着,大声喊着阿德琳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阿德琳娜!来,给你!50昆虫币。”一只黑色金龟子侍应叫嚣着,在杯子里倒了一杯蓝绿色的鸡尾酒递给威利。
    威利呆呆地看了那杯蓝绿色的也叫做阿德琳娜的液体,一口气灌进肚子里,他从口袋里掏出50昆虫币来递给金龟子侍应。
    “还要一杯阿德琳娜吗?”金龟子侍应看着威利手上空空的杯子,做了进一步的推销。
    “要!”威利点头。“再多的阿德琳娜都不嫌多。”
    “先生,请上座。”金龟子侍应把威利引到了DJ附近的独坐上,给他重新倒满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然后,金龟子侍应朝着帽子几乎要遮住眼睛的DJ大声喊道:“来一首阿德琳娜……”
    音乐戛然而止,换成了所谓的叫《阿德琳娜》的摇滚歌曲。
    气氛就像一颗炸弹一样,顿时就被点爆了。成百上千的甲壳虫随着那首阿德琳娜摇摆着身子,他们兴奋,他们吼叫,他们狂欢。他们像一群刚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疯子。
    威利的头跟着音乐节拍疯狂地摇晃着,脚也情不自禁地点着地。在《阿德琳娜》这首歌结束最后一个音符之前,威利喝完了第18杯蓝色的液体,用光了他荷包中的所有昆虫币。威利的眼睛眯得像条线,他最后记得的一个印象就是他被金龟子侍应举了起来,丢到了下面的醉汉池里,周围全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甲壳虫,他还记得那股酒气发酵的味道和呕吐物的恶臭弥漫在他附近,但他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软得就像两片树叶刚刚发出来的新芽……
    威利花了两天才从烂醉中苏醒过来,他感觉到天崩地裂地头痛。他有点儿生气了,他生阿德琳娜的气,她为什么连等也不等他?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也许什么也不算。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儿。
    他越想越生气,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一块小木渣子,他觉得恐怕昆虫界里再也没有比他更自作多情的甲壳虫了。他蹲在一棵小树底下,像个懦夫一样啜泣起来,一开始是小声的啜泣,慢慢地变成放声大哭,最后,又变成了默默无声的流泪。
    “每一个男人,都会遇到一个让你成长的女人。当你为她哭泣的时候,你自己也就成长了。”麻雀亚历山大站在树枝上突然对着威利说,他像是在上面已经站了许久了。
    “我忘不了她。”威利抬起头来看着亚历山大,声音嘶哑。
    “等你一直都看不到她的时候,你就不得不忘记她了。”亚历山大一口过来人的口气。
    “不,我忘不了。”威利固执地摇着头。
    “我们回咖啡店,你试一试,试一试只去想还清银行债务这一件事情。等过一个月以后,我打赌,你肯定会忘记她的。而且是忘记得干干净净。可能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亚历山大试图劝说威利。
    “好吧!一个月,我们回去。一个月以后,如果我还是忘不了她,你就答应带我去找她。”威利看着亚历山大。
    “好。我是过来人,像你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你们那点小伤小痛根本持续不了几天。回去吧!”亚历山大点头同意。
    “……”威利擦干了眼泪,他觉得他的心都碎了,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小伤小痛。但也许亚历山大说得对,他应该试一试,试一试过一种没有阿德琳娜的生活,也许,他真的就适应了呢?
    那天,麻雀亚历山大载着威利、斯图尔特、朱利安和凯若琳回到了他们的咖啡店。
    除了地板上多了一些尘埃之外,一切如故。
    威利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双层咖啡机,四只手都可以一起做咖啡的双层咖啡机。他突然开始怀念那段做咖啡的日子了,听到客人们赞扬他的咖啡做得好,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想起了每天都在匆匆忙忙中渡过的那种日子,也许只有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他才会忘记阿德琳娜。
    威利动员大家一起打扫卫生,把他的咖啡店打扫得一尘不染。他暂时地振作起来,像麻雀亚历山大说的那样,他必须设立一个目标,就是把银行的贷款还清,保住杰奥夫爷爷留给他的咖啡店。
    第二天早上,威利和斯图尔特早早地起床了,斯图尔特对咖啡店的经营很感兴趣,他请教了威利很多东西,在太阳升起来之前,他就已经问了将近30个问题。威利还没有开始正式工作就已经感觉到精神的疲乏了。
    突然,威利发现了店里停电了。威利赶紧跑到门口,看了隔壁的两家咖啡店,好像对方也是黑灯瞎火的。隔壁的老板找威利搭讪,“你那里也没电了吗?”
    “没错!怎么办呢?”威利叹了一口气,有一点出师不利的感觉。
    “哦,我想我暂时关门,回家睡觉好了。反正,我们生意好。关一天两天的门也没什么关系。”那老板语气中带着一种隐晦的骄傲。
    “好吧!晚安了!祝你美梦!”威利一向不喜欢隔壁两边的老板,若不是对方主动搭讪,他才懒得理他们呢!无论言语上有多么的温和善良,也掩饰不了他们抢了威利生意的虚伪。
    麻雀亚历山大早早地就来上班了。“威利,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这可是再次开张的第一天,打起精神来。”
    “停电了。咖啡机不能动了,我们拿什么去做咖啡呢?”威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沮丧。
    “我去四处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麻雀亚历山大提出建议,它出去了15分钟以后,就飞回来了。“我看到一个租用发电机的小广告,就贴在离这里20棵大树距离那么远的那根电线杆上。不过,上面说租用费,一周是2000昆虫币。”
    “我们可以试一试吗?如果生意好的话,很快就应该能挣回来了吧?!”亚历山大眼中闪烁着对新技术的渴望。
    “可我没有钱了。”威利说,“都喝酒喝完了。”
    “我可以借给你。”斯图尔特看着威利,眼睛眯了起来,“但是要记利息。就照信用社的利息率计算吧!”
    “你哪里来的钱?不是说大部分都给了乔安小姐了吗?剩下的也给了黛西了?!”威利惊叹了。
    “趁你在醉汉池里打呼噜的时候,我替樱桃镇的农场主摘了一会儿樱桃,挣了一些昆虫币。然后,我又用这些昆虫币,倒了一些樱桃回来,昨天晚上在隔壁的两家咖啡店门口,卖了5倍的价钱,小赚了一笔。随后,我雇佣了三只蝴蝶和两只蜜蜂,为我开通了从樱桃镇到这里的商路,专门倒卖新鲜樱桃。估计今天下午日落之前,他们就会抵达这里,完成第一次货运了。”斯图尔特笑眯眯地看着威利。“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这个地方的确是很好挣钱。走出西佛德海边那个小小的树林,真是做对了。只有跟着你威利混,才能施展我斯图尔特的才华。”
    “呃……”麻雀亚历山大和威利听了斯图尔特的话,百感交集,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句古老的话:“天牛就是昆虫界的犹太人。”
    “就这样了。由亚历山大去把发电机租回来!我去把朱利安那个懒骨头叫醒。”斯图尔特习惯性地指挥着一切。“对了,等我拿昆虫币给你。我一向只喜欢把昆虫币收进来,不喜欢把它们送出去。不过,考虑到这些昆虫币会下蛋,会给我带来一些利息受益的话,我这心里才觉得好受一点儿。”
    “哦。”亚历山大觉得斯图尔特天生就有一种领导的气质和头脑。他接过斯图尔特拿出来的昆虫币,背在身上,朝着小广告上写的地址飞走了。
    六星瓢虫朱利安只是听说了要租用切割磁力线发电机发电,他就觉得他的手脚都感到酸疼了。
    和威利、斯图尔特呆在一起的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尽了,脏活累活都是他的。他受够了,就算他有点儿喜欢上了龙虱小姐凯若琳,也不愿再忍受这些混蛋的指使。
    朱利安在发电机被运回来之前,就趁着大家发愁的时候,偷偷地溜走了,还卷走了威利店里的两袋面粉、一把桃子干、一瓶全脂牛奶和一只巧克力马芬。不过,谁也没有发现朱利安已经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以后,亚历山大背着几只工程师打扮的甲壳虫,两只小白鼠,一台甲壳虫发电机回来了。工程师们把小白鼠送进转笼里,把电路接好,在笼子上端挂了一块香喷喷的新鲜起司。小白鼠们开始工作,朝着起司造成的视觉冲击,不断奔跑。
    因为隔壁两家店都关门了,龙虱小姐凯若琳又长得很漂亮,她当服务员,生意又像从前一样好得不得了。
    可威利觉得他和龙虱小姐凯若琳的关系似乎有点儿尴尬。
    他不知道她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但他明显感觉到凯若琳总是在避开他,至少避开他的目光。
    她和其他人说话都很自然,唯独和他在一起,显得无话可说。不过,威利自己也觉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果,她开口,要他对她负责。他该怎么回答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威利玩命似地做咖啡,一杯、两杯、十杯、二十杯……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做一万杯咖啡的目标。在达成自己的目标之前,他决定先暂时不想凯若琳的问题。也不想阿德琳娜,他只想逃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
    有一天晚上,斯图尔特从外面回来,他好像去外面的酒吧玩了一会儿,嘴里还吐着淡淡的酒气。他手上拿着一个很大的信封。他把信封塞到威利手里:“有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谁啊?”威利问。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斯图尔特看着威利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威利费劲地把信封撕开,里面是一张超声波的片子和一份怀孕诊断书。“这是什么东西啊?”
    “你竟然把那个女甲壳虫的肚子搞大了?来我看看,果然是个小瓢虫的样子哦!”斯图尔特看着威利坏坏地笑道。
    诊断书上写的名字是凯若琳。
    威利心虚了。“她人呢?”
    “她走掉了,她说她还是喜欢一个人去流浪。”斯图尔特笑了笑,“我开始有点儿欣赏凯若琳了。早知道她是那种不需要负责人的女人……我就…。。她长得挺野的,有味道。”
    威利狠狠地揍了斯图尔特一拳。
    斯图尔特纹丝不动,看着威利表示不解。“你知道没用的,还要出拳。我看你打人的样子,总是觉得好笑。就像给人挠痒痒一样,再来一下,这边,这个穴位。难说把我这根不通的经脉打通了也说不定。”
    威利郁闷了,他拿着超声波的片子和信封,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负责吧!别想太多了。”斯图尔特在威利背后大声地喊。“赶紧去追她吧!”
    威利的两只脚就像被电焊焊在地板上了一样,他坐在床边,极度郁闷。那床上竟然还残留了一点点阿德琳娜的菊花香味,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钻进他的鼻孔。
    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超声波的片子,里面的幼虫看起来的确是像一只小瓢虫……很可爱,又很无辜。
    可阿德琳娜呢?她怎么办呢?她已经有了另外一位英俊帅气的男士……
    威利自我安慰道。
    他又想流眼泪了。可这一次,他没有哭出来,他的眼泪好像都已经为阿德琳娜流尽了。窗外的枯萎的树叶不断地往下落,夜晚的月光也朦胧阴沉,星光里夹杂着婴孩的笑容和阿德琳娜的菊花香气,他开始变得不喜欢这个世界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不断被命运愚弄的可怜虫。他甚至希望来一场龙卷风,把这间咖啡店顶上的树枝刮掉下来,把他和这家咖啡店一起压扁,结束这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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