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之伴我同行 第四十五章:印章之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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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齐赶了半夜的路,把女版“厉小凯”送到云都市内之后,又原路返回了清崖镇,到达“芙蓉巷”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听说俞雪昭和孟若龄想去清崖山里,老齐连连告饶:他昨夜又惊又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神来,就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了。
俞雪昭和孟若龄并不难为他,只是让他把上山的路线画出来就行了。
老齐晕头晕脑的把路线画好,又和关氏兄弟、萧云朗告辞之后,便急不可待地跑回家去了。
“那个厉小凯为什么要去云都市里呢?”坐在副驾驶上,孟若龄望着前方渐渐变得清晰可见的清崖山山色,好像是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俞雪昭摇了摇头,“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悠然自得的行驶着,山上的秋意正浓,一层层红叶把山峦沟壑都浸染得仿佛披上了一件巨大而艳丽的五彩霞衣,偶尔的,会有汩汩的细小清泉从石缝或者深涧里流淌出来,给秋日的上午增添了无限的清凉气息。
随着山势越来越高,山上的寒意逐渐浓厚起来,在背阴的山谷里,甚至都能看到冻成冰的溪水了。
俞雪昭把车停到半山腰一处隐蔽的树林里,从这里开始,已经不能凭借汽车的力量往上爬了。近旁的一条羊肠小道从树林中穿过,一直蜿蜒向上,似乎能够到达山顶。
俞雪昭才一打开车门,便觉地有一股寒气冲了进来,他急忙把后座的防风风衣拿出来递到孟若龄手中,说道:“快点穿上,山上更冷。”
孟若龄没有马上穿,只是拿着风衣望着俞雪昭,俞雪昭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又从后座座位底下掏出一件外套说道:“穿上你的吧,我车上这些装备是常年准备的,不用担心。”
孟若龄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这才不紧不慢的把风衣穿好,两人便一起循着羊肠小道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秋色更美,不但有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红叶林时不时的闪现,还有尚未败落的野花在路边伸头探脑的迎接他们,脚下不时的会踩到几颗松果,急迫的想搜索过冬食物的松鼠们也会被惊动,忽而窜上,忽而奔下的惊扰着默默伫立的树丛。
俞雪昭背着登山包,脚步依然矫健,倒是孟若龄,平时大概连山都不怎么爬,才走了半个多小时,便叫着“累”,非要停下来休息不可。
俞雪昭看了看周围,这里山高林密,却正好朝阳,此时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一轮金色的秋日暖阳热情正盛,温暖的拥抱着清崖山,和山上的一切生物,马上就要升到正南方的天空中了。
不远处的树下,有片空地,几块青石横亘在树下,正好可以休息。
俞雪昭便拉着孟若龄来到树下,铺了一张薄毡子在石头上,和孟若龄一起坐下休息。
孟若龄从登山包里掏出一瓶水,一面喝着,一面环顾四周,忽然,他用手肘捅了捅低头拨弄手机,寻找信号的俞雪昭悄声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俞雪昭抬眼瞟了一眼孟若龄指的方向,发现那里的草丛中,似乎藏匿着一只动物,它不知在地上刨着什么,身旁的草丛都被震动得晃动不停,依稀的,能从高高的草丛间看到那动物棕黄色皮毛的一角。
是獾吗?俞雪昭知道,清崖山上有獾,这时候正是猎人上山掏獾的季节,会不会是被夹子夹住的獾趴在那里挣扎呢?
俞雪昭示意孟若龄别动,轻手轻脚的起身朝那只动物摸了过去。孟若龄想了想,也跟着他凑了上去。
越走越近,那动物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爪子刨得更加迅速。俞雪昭和孟若龄等它略略安静之后,又接着跟进了。
草丛被那只动物压出了一个窝,俞雪昭和孟若龄轻手轻脚的走近草窝,终于看清了趴在窝里的那只动物。
“博美?”孟若龄觉得眼前的动物很像博美犬,只是看上去比博美身形大了些,“大型博美!”他又补充了一句。
俞雪昭无奈的戳了他的鼻子尖一下,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别打扰它,那是我养的狐狸!”
两人大惊,回身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皮肤黝黑、身体精壮的老年男子正站在他们休息的青石旁边,目光阴郁的注视着他们。
“这家伙我养了两年了,还是改不掉藏食物的臭毛病。”老人说着,打了个呼哨,那棕黄色的“大型博美”立刻从草丛中蹦出来,欢天喜地的奔到了他身边。
孟若龄的眼睛瞪得老大,竖起拇指惊叹道:“老爷子,您养的玩意儿——真高级!”
老人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哼”,不知是得意,还是不屑,拍了拍狐狸的头问道:“你们上山干什么?这里已经快到山顶了!”
“老爷子,我们是来找一个人的!”俞雪昭看出老人独居不是一天两天了,脾气应该不会很合群,便上前解释道:“是镇政府的齐主任给我们画的线路图,应该不会错吧?”
“你们找谁?”老人不搭茬,直接又问了一句。
“他叫——”俞雪昭话音未落,孟若龄却搭话道:“老爷子,他叫厉小凯!您知道吗?”
俞雪昭一愣,迅速明白了孟若龄的用意:这老爷子看上去不是很欢迎陌生人,如果直接说出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估计他就会把他们“审问”个底儿掉——毕竟他们要找的是清崖镇的当地人,老人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一定不会轻易告诉他们——如果绕个弯子,把几年前的厉小凯说出来的话,这个当时惹了大祸的外乡人肯定更能令老人放松警惕。
果然,老人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立刻紧张起来,警觉的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老爷子,不瞒您说,厉小凯当初就是欠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帐才跑到这里躲起来的,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查到他的下落。老爷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正经规矩,您说是不是?如今我们家老爷子得了重病,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们能不千方百计的找厉小凯,要他还钱吗?”
孟若龄一瞬间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仿佛是个走惯了江湖的小油条一般,把事情说得有理有据,既让俞雪昭惊讶不已,又让那老人感到无可辩驳。
老人虽然依旧是一张冷脸,语气却变得缓和起来,说道:“你们要找厉小凯,可惜太晚了!”
“怎么着?”孟若龄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他又不在这儿干了?”
“老齐没告诉你们吗?”老人觉得奇怪:既然你们是来找厉小凯的,那当年处理过厉小凯死亡事件的老齐,就没跟你们说实情?
“告诉我们什么?”俞雪昭也开始跟着孟若龄装糊涂,“因为担心厉小凯听到消息再跑掉,我们没跟老齐说实话,我们只说是来看投资环境的,想到清崖山上转一转。老爷子,听您这话的意思,厉小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配合着孟若龄,把话题委婉的再次转到了他们想听的主题上。
真正的聪明不是把别人指挥得团团转,而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身先士卒,什么时候又应该和别人配合默契!
“唉!厉小凯死了!”老人虽然憔悴,却并不浑浊的眼睛中透出一股似是而非的意味,一边把一块肉抛向远处,看着那只狐狸飞奔而去,一边接着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厉小凯这个人,就是死在不相信这个道理上了!”
“他死了?”孟若龄装出惊讶万分的表情,老者却嗤笑道:“行了,小伙子,别装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老者这毫不犹豫的戳穿,却把孟若龄闹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老人把俞雪昭和孟若龄带到自己居住的山间木屋里,这里虽然简朴,生活设施却一应俱全,屋外的院子用一道简单的篱笆围着,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异常清爽,根本看不出是个独居老者的住处。
老者自称姓田,原来是镇上家具厂的厂长,退休之后便在山上包了一片空地,平日依靠打猎和种地度日,常年的不在镇上走动了。
“咱们这儿还可以打猎吗?”俞雪昭喝了一口老人做的只放了青菜和蛋花的疙瘩汤,一股非常自然原始的蔬菜清香顺着鼻腔和口腔弥漫开来,瞬间便舒展了所有的嗅觉和味觉。
“当然不能了,不过一到秋天,那些偷粮食的獾就出来捣乱了,我就抓上几只当解闷了。”
田老者搅动着碗中的汤,喝了一口酒盅中的老酒,有滋有味的拿起一块苹果嚼了起来。
“您就用这个喝酒?”孟若龄瞪大眼睛,看老者津津有味的用苹果做着下酒菜,心里着实佩服。
“喝酒喝酒,喝的是酒嘛。至于下酒菜,随手都有。”
“真是喝酒的真境界。”俞雪昭笑着赞道,”喝的既然是酒,又在意什么是下酒菜吗?”
“对,若是心在酒上,什么都是下酒菜。若是心在菜上,什么酒都会没滋味!”老者又咂了一口酒,放下酒盅,问道:“现在说吧,你们为什么来的?”
“我们,是为了那枚印章来的!”俞雪昭知道面对这位洞察秋毫的老者,他们根本不须隐瞒什么,而且也隐瞒不了什么。
“獬豸印章?”老者问道。
“您见过那枚印章?”孟若龄有些紧张的盯着老者
“当然见过!那枚印章,就是我家的!”
老者这句话令俞雪昭和孟若龄大吃一惊,同时把手中的碗筷放下,以非常恳切的眼神望着老者,希望他能把事情说得再仔细一些。
在古代,獬豸是执法公正的象征,据传说,尧帝的刑官皋陶就曾经饲养獬豸来作为执法的正确向导,獬豸有独角,能以独角角尖制裁犯法的罪人,而且屡试不爽,从无冤狱。
“最初这枚獬豸印章,是地方官用来警示自己的标志。”老者喝罢酒,却并不急于吃饭,而是卷起旱烟,慢条斯理的抽了起来。那旱烟的烟雾蒸腾起来,把老人的脸都遮蔽得灰蒙蒙的了。
“我家祖上,曾经在乱世之中做过一任地方行政长官,那时候天下大乱,几乎所有的人都乱了方寸,只顾自保。作为一介小小的县官,我祖上知道当时是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力挽狂澜的。但是他生性耿直,虽然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却还是希望秉承正气,至少是在自己的手中不要出现冤狱!”
“难道您的祖上就是”梅窟主人”?”俞雪昭今天简直就是“三连惊”了,他没想到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自己和罗沐凡苦无头绪的重要线索。
老者点点头,“”梅窟主人”的原名叫田守贤,他出任县官之后,便把家中祖传的獬豸印章拿到任上,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执法者的本分:公正不阿。他虽然为官时间不长,名声却很高,都说,他有獬豸神兽镇守,手中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冤案!”
“难得!乱世守正道,才是最难得的!”俞雪昭由衷的赞叹道,“只是,这样的人品,在乱世往往吃不开。”
“所以他只做了一任县官,便辞官归乡了。而那枚獬豸印章,也跟着他回到了故乡。他避世到深山之中,只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几亩梅花作伴,终老一生。”
“那——老爷子,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得到这枚印章吗?”孟若龄替老者斟了一盅酒,放到了老者面前。
“还不是有人造谣,说我家祖上表面上清正廉明,其实在做官的时候,没少积攒民脂民膏,还把这些不义之财藏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而那枚獬豸印章,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老者想起自己的家族为了躲避那些挖空心思谋夺所谓“宝藏”的人们,东躲西藏,从祖居地一直颠沛到异乡的往事,禁不住气愤填胸,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那只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屋中,在屋中转了一圈之后,又窜出了屋门,趴到了门旁的柴垛旁,冷眼一瞧,竟然和真的看家犬没什么区别。
老者捡起盘中的一块炖的恰到火候的獾肉,朝着那狐狸又一声呼哨,狐狸便乐颠颠的跑进来,叼走了那块獾肉。
“你们看,连畜生都是贪心不足的,希望自己的食物越多越好,何况是人呢?”
老者叹了口气,“厉小凯的死,我是亲眼所见!我没想到后来老齐居然能逃得了干系!”
“哦?”俞雪昭和孟若龄同时来了兴趣,异口同声的问道:“您当时竟然在场?”
他们已经从老齐的口中听过了厉小凯死亡的一个版本,难道老者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吗?
“老齐当时虽然没动手,可是确实也有他的责任。我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能逍遥法外!小伙子们,你们以为你们找的是什么?你们找的是云都市那张庞大的无法无天网里保护的东西!进了这张网,就只有两个归宿,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清除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