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吧。”
    接过王子瓶手中的奶茶，都颜用掌心感受它的温度，一开始觉得烫，等习惯了便不忍松手。
    “喝吧，别光捧着。”
    寻了个清静点的地方，广场边的绿化带，平日里人不少，但是今天例外，雪花也许是美丽的，但是在室内欣赏能躲避严寒，何乐而不为？
    王子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都颜伤心的样子，想要安慰却不能组织好一句完整的话，当惯了大小姐，从来只需要别人在意自己的情绪，此刻竟觉得是个莫大的缺点，王子瓶紧挨着都颜，坐在一个大树下的长椅上，彼此无言，她等着都颜主动向她吐露心声。
    “瓶子，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终于，都颜开了口。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王子瓶心想着：若是都颜真如自己所想，对顾苏有着不一般的感觉，那也是她坦白的好机会，“你问吧，我会如实回答。”
    都颜没有说话，表情很复杂，像是在做心理斗争，他牙咬着吸管，管内不见奶茶流动。
    担心都颜动摇，王子瓶紧握他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让都颜能切实地感觉到她的体温，“说出来吧，不要再憋着了。”
    都颜扭过头，王子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同，不同于记忆里的那个乖巧的小男孩，也不同于那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像他多年未沾雨露，垂首在无垠的沙海中。
    深吸一口气，都颜问道：“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这算是什么问题？虽然疑惑，但是王子瓶还是严肃地回答了他，“有很多种吧，但是我最讨厌自私的人。”
    “如果自私是因为迫不得已呢？”
    “迫不得已的话可以，但是也许只是自认为迫不得已呢？”
    都颜不再看王子瓶，他将手肘抵在膝盖上，躬着腰小声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哪一时刻，讨厌过我？”
    “没有啊，你那么好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也许。。。我是说也许。。。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失望吗？”
    本以为不假思索地回答会让都颜好受些，但是他这样纠结的样子就像是初登台的小演员，畏畏缩缩，小心翼翼。
    难道不是我怀疑的那样吗？王子瓶心想着，她决定赌一把，女人的直觉也许只是个梗，但是她却选择相信一回直觉，不容都颜继续解释着他的问题，王子瓶字正腔圆地反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顾苏？”
    “是，我喜欢他。”以为都颜会犹豫，但是当她问题的最后一个字说完后，都颜脱口而出，像是没有经过思考似的。
    王子瓶很开心，也许她上扬的嘴角已经表明了这一切，但是她还是抑制住了想要叫出声的欲望，“我就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天你。。。”
    还没说完，都颜打断了她，“但是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
    “都文。。。他不是我的父亲。”
    王子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仔细揣摩都颜话中的意思，不像是气话，更多的像是陈述事实，未曾预料到这样的问题，都颜居然不是他爸亲生的！
    但是不明白都颜的意图，平复了心情，王子瓶问道：“然后呢？”
    “所以我要离开顾苏！”
    看着都颜坚决的眼神，王子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我配不上他。”
    “等会儿。。。”王子瓶站了起来，她回忆起高中开学时那个处处躲避自己的都颜，那个任人欺负绝不还手的懦夫，甚至口头争辩也不曾出现，午休时一个人在教室吃便当，不参加集体活动，运动会也不来的家伙，只想着混日子，却又让老师没办法开除的垫底生，王子瓶只觉得心中窝着一团火，想象无数种可能，竟没猜到是这种原因，她站在都颜面前，俯视着这个突然陌生的男孩。
    “所以，你觉得自卑？”
    都颜没有说话，垂下头不敢与王子瓶对视。
    “我在问你，你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脑子里快速转动，想着如何委婉地说出这句话，“就是因为你是被收养的吗？”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
    王子瓶抓住都颜的头发，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力道不小，都颜差点摔到地上。
    “你干嘛？！”都颜吼道，他抬起手想要反击，等到他快要接近王子瓶时，竟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都颜收住力道，疑惑地看着王子瓶。
    “都文，他把你当作什么？顾苏他在意你的家世吗？你自甘堕落，就因为你的血缘关系？我呢？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
    这一系列的问题，像是连环炮一样轰炸着都颜的大脑，容不得他思考，他只看到眼前的王子瓶愈发得伤心，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控诉他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自私！你的自私伤害了多少人？”王子瓶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想要挽回的都颜原来并不讨厌她，原来只是因为自卑而已，“我确实不懂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但是你要给我们机会了解你，真正爱你的人，在意的是你对他们的回应，而不是你有多么强大的背景。”
    王子瓶更加地激动了，“父亲，不止是生你的人，都文辛苦地工作可曾有过一回要你报答他吗？你有委屈，有攀比，他没有吗？还有顾苏，你爱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家庭？如果他喜欢你，他会拿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比吗？我从小就和你一起玩儿，离开我你不觉得残忍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都颜将王子瓶扶起来，用手擦去她的泪水。
    “趁他们还爱你的时候，停止伤害。”
    雪愈下愈大，如同鹅毛一般将地面铺上一层银白的地毯，纵使寒冷也无法侵蚀都颜心中的温暖，他看向王子瓶，还是那个优秀的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如此坚强，那个曾经被他保护着的女孩，开始教导他做人的道理了，都颜掏出手机，拨打着那个多年未曾主动寻找的号码。
    “养育之恩远大于血脉之亲。”这是王子瓶告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