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少年行 第27章 君心我心 不能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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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菘子看小美咬牙切齿,便伸手捏捏他的胳膊安慰道,“别担心,青黛不会告诉别人,我跟她是好姐妹嘛,她只告诉我而已,我谁都不会告诉。郎君莫气,来,喝一杯,我给你扇扇子。”
小美转头诚恳的说,“你就别掐我胳膊了板蓝根姐姐,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姐妹相称倒是可以的。”
蓝菘子“嗯哼……”的一声娇俏惨呼,手抚心口道,“天哪,这不是暴殄天物嘛!岂不可惜了你这一身精壮的小排,其实不一定的呀,你不打算先试试再决定上下吗?这么贸然就决定失之仓促了吧,我又不收你钱,倒贴都可以的呀……试试再说?”
说着说着爪子又放小美腰上了,叹道“好结实的小公狗腰,过两年你再长高些那更是……唉呀没天理啊!我还是觉得你可能对自己不够了解……”小美一把将他爪子扒拉掉,抬眼又迎上李光弼的目光,顿时尴尬的不行,赶紧一脸正直的坐好。
此刻柳青黛一掷骰子,恰好是颜真卿,他豪迈的站起来,说道,“我先自罚三杯。”
李幼成奇道,“不至于吧真卿,做首诗还能难住你?”
颜真卿道,“今天的题目都是风花雪月,我诗还是要做的,只不过跑题跑偏了,所以自罚三杯。”
柳青黛便笑着倒了三杯半满的金浆,端给他。颜真卿痛快的仰头喝尽,慨然道,“适才与光弼兄谈起裴旻将军的剑法,甚是崇敬,我赋诗一首,遥赠裴将军!”
李光弼也站起,“我来为你舞剑助兴。”众人鼓掌,小美兴奋的眼睛都亮起来。
只听颜真卿唱到……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
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
入阵破骄虏,威名雄震雷。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
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
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伴着慷慨激越的吟唱,李光弼走下席中间,抱剑一揖,挽起剑花如光如电,矫健的身躯来回腾越。只听利刃破空,剑气四射,初时还见到他一身藏青长袍映着寒气逼人的长剑,越舞越快,到后来只见寒光不见青衫。
小美目眩神迷,鬓边碎发随剑风不时飞起,连呼吸都忘记了,他虽不懂舞剑和战阵上剑术的分别,也能分明感受到,这并不是一般的剑术舞蹈表演,而是充满了凌厉的杀气与雄浑的霸气。
只听念到“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李光弼倏然收招,不动如山,大家静默了片刻,方轰然叫好。
小美有种脑残粉近距离观看自家男神大展神威的感受,内心呼喊道,“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你这浑身充满魅力的家伙!”然后擦擦眼角渗出的脑残粉激动之泪,疯狂的为爱鼓掌,哦不对,疯狂为所爱的人鼓掌。
玉真公主忍不住站起击节赞叹,“好诗!李郎将果然有乃父大将雄风,必将为我大唐建功立业!好诗!可说是裴将军的知音。我敬二位,好诗!好剑法!”说完一饮而尽。
李光弼面色如常,“公主过誉,光弼不敢当,只是曾蒙裴将军指点过几招,对他的人品剑法都极是佩服,略加模仿一二,以配合真卿的好诗。”与颜真卿二人相对一笑,饮尽杯中酒,返回自己坐席。
小美激动忘情,直勾勾的看着李光弼,只听旁边蓝菘子幽幽说道,“懂了,原来是喜欢这样的,唉,也难怪……,看来我是没戏了。”
李幼成在旁问,“太白兄,你精于剑舞,你说适才李郎将舞的可还行吗?”
太白长叹一声,“李郎将说他只是模仿一二,这便如此凌厉无匹,更叫我神往裴将军的剑法了,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幸向他讨教。”
柳青黛见大家渐渐安静了,继续行令,这下子便掷到了小美。李家兄弟二人又想听听小美古怪的歌,又不忍心别人笑他俗,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忍笑快忍出内伤,丹丘太白也是笑而不语。
大家的目光投射过来,小美不禁仰天思索,不行不行,今天不能三俗,也不能鬼畜,要高雅!要怀旧!选老一辈艺术家!叮咚1王菲,王菲好啊,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我妈最爱她啊,她的歌好多怀旧的,唱哪首呢……
耶!君心我心,这个绝对够旧!绝对够古雅了吧,松口气道,“那我给唱个郎情妾意的歌吧,正好符合今天七夕的主题,但是我需要伴奏啊。”玉真笑着指指李龟年兄弟。
小美过去叽叽咕咕给他们哼了一遍伴奏和间奏,李家兄弟点头秒懂,立刻记下谱子,小美害怕忘词,又将歌词一句句默写下来,好在记歌词是他强项,又通了一遍,李龟年笑笑表示没问题。
张小美清清嗓子,模仿着老艺术家王菲清亮干净的嗓音,提词纸放在自己桌上,将歌词一句句的唱出来。
“多少清晨,多少黄昏。
一段旧情,常挂我心。
几许良辰,几许美景。
恰似春梦,消逝无痕……
你给我的温馨已经变冷,诉情的小径落花缤纷。
独把琴弦拨弄,一阵哽咽,只要想起你,又爱又恨。
君心我心,不能共鸣,刻骨的情,铭心成恨……”
(music:李龟年吹筚篥,李鹤年用羯鼓击打节拍,李彭年拿起了琵琶轻拨,缠绵婉转。)
歌声一起,大家寂静无声,少年的清亮声线无悲无怨,不哀不伤,清澈干净,别有一番清冷动人的况味。连唱了两遍,众人竟都被带进去了。
玉真先还微笑着凝神倾听,听了几句,有所触动,一阵低回,想起了青城旧事,眼眶微微潮湿。
曲终,一时无人说话,不知都在心里默念着谁。
玉真端起酒杯,默默的饮尽,站起身便出去了。侍女以为她要更衣,忙跟着上前,她回身摆摆手示意要自己站一站。丹丘怕她风一吹酒气上来,便也缓缓跟了出去。玉真转头一看是丹丘,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丹丘也不做声,只默默作陪。
里边令问靠近小美,惊讶的说,“小美,你今天何其太雅!这歌哪儿学的?听的你哥都伤感了,不禁想起了旧情人,哎呀呸!我哪儿来的旧情人呀。不过这歌可真有味道,越品越是低回啊。”
“是别人写的歌,那人名字叫什么来着?嗯……金星客。”
“金星客?没听说过,真是有才。”
小美只顾瞧着李光弼,见他从头到尾也听的入神,并未不耐烦这等风花雪月伤春悲秋之词,心里暗喜。
李龟年兄弟的乐痴精神大发作,重又将编曲整理一番,李彭年替龟年吹筚篥,李鹤年依然打羯鼓,青黛过来看着曲谱弹起琵琶,李龟年开喉亮嗓又重唱了一遍。
他的嗓音清亮入云,百转千回,比起小美唱的情深不知几许,哀怨不知几许,又是别样的动人心肠。
玉真正靠着高崖石栏远眺对岸,石阁内这不识趣的情歌又悠扬的传出,李龟年咬字清晰,声声入耳,唱的玉真刚刚平复千愁万绪,不免又心乱起来。
只得又听了一遍“多少清晨,多少黄昏,一段旧情,常挂我心。几许良辰,几许美景,恰似春梦,消逝无痕。。。。君心我心,不能共鸣,刻骨的情,铭心成恨。”
也不能堵上耳朵,玉真无奈,伤感的一笑,“丹丘,陪我往前边走一走吧。”
丹丘点头,长身玉立意态潇洒的陪着玉真,沿山边步游道慢慢踱步。
“玉真,十年未见,你还是容颜未改,想起青城山那些少年岁月,那时可真是无忧无虑啊。”
“可惜如这歌里唱的,良辰美景恰似春梦,消逝无痕了,即便你我容颜未改,却也早不复少年心境。’
丹丘也轻叹一声,“是啊,从我们相识算起,竟已过去十五年了,听小美这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唱着这般的伤怀曲调,才令我惊觉时光荏苒啊。”
他忍不住问道,“十年前,你突然离开青城,再未回来一次,虽说知道你回长安是看望兄长们,总也不免挂心,后来写信给你,你也不回。我们三人毕竟同修了五年,没想到如今竟是如此疏远了。”
玉真沉吟半晌,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那首君心我心,她突然不想再克制,冲口说道,“十年前,我离开那天,本来是去找过你要辞别的……我,走到你洞府不见人,想着你会在山边那片杜鹃花丛打坐,我就过去了……”
丹丘疑惑的想,“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我过去了,看到,看到你和他……你们在……”丹丘困惑的表情突然一顿,脸红过耳。
玉真泪水倏然而下,本以为能将心事隐藏,此生再不与此人相见便是,没想到一收到请柬还是来见他了。
“我转身逃开,次日一早便走了,我发誓……此生永不再回青城了。”
丹丘头上天雷滚滚,看玉真满面泪水,才惊觉……他竟丝毫不知,玉真是何时情根深种的,自己竟毫无觉察,是他太迟钝,还是只顾着太白,过于忽略玉真这个朋友了,一时惭愧窘迫,感慨难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半天才道,“玉真,其实我,我是真的不知。而且我……我们,唉,你错付了心事。”
玉真冲动道,“是!我是错付了。你呢?你就不是错付了吗?你大好年华,高洁道心,不是被那等走终南捷径的人给利用了吗?你的真心不也错付了吗?!”
丹丘一时不知怎么应对,看她情绪激烈,也只能耐心道,“太白不是走终南捷径的人,他才华倾世,总不能与我一起埋没山林,也说不上什么利用啊。”
“是吗?怎么又让你带他去找司马国师,转头就奔着长安弃你而去,四处投谒,做尽丑态,还入赘上门呢?入赘前朝老古董家的这等昏招,亏他还自负有管仲之才呢,可笑。”
丹丘叹道,“你别这样说,如今之世,没有门第想求个晋身之机,也真是难上青天。他又是商人之子,无法参加科举,这都是身不由己。”
玉真气道,“可你们是结发道侣!再身不由己他怎能去另娶他人,让你受这种折辱,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对你表明心迹。”
“唉,不可能的我们……,我,这跟太白没关系。”
“为什么不可能!你和我先认识的。我苦思冥想,你为何会选他,因为我比你大五岁?可我们修道之人容颜不易老,别说五岁,十岁有何分别?难道因为我是公主你不愿攀龙附凤?可我早决意长居山林,我一直厌弃长安,你也是知道的!”
“……”
“难道是觉得他与你志趣相合,你现在该明白了吧,他的心始终不在山林,而是在朝堂,他心里或许想要长生久视羽化登仙,但是他更想要富贵和高位,他的野心还不小哪,哼,申管仲之才,谋帝王之术,还想当宰相不成!”
“……”
“丹丘,我真是想不到,他都入赘去了,都生孩子去了,又在长安放浪形骸,为了下等伎女跟市井儿打架,混的声名狼藉,这几年,这些所作所为还不能伤透你?你怎么还肯收留他,你!你也太心软了,丹丘,我不想看你苦了自己!”
“玉真,我到今天才知,为何你始终不肯接见太白,也不为他引荐一句半句,本以为你是不喜欢他狷狂的性子……,唉,连我都不曾知道,他又哪里知道得罪了你。那时候的我们,又懂得什么?你也不要再自苦了,为我根本不值得。不过,他在长安放浪,也是因为张垍对他折辱太过,太白性子一向狂傲,走投无路难免自暴自弃,我确实不忍见他如此啊。”
玉真苦笑一声,“我看在你的份上,只是一再回避他,并未阻过他的前程,着实是他自视过高了。张垍知道我厌弃他,是对他刻意冷遇慢待了,又怎样?我好歹也是一个公主,他几次三番不肯放我清净,又找我茅山宗人,又找我门下客,还找到我的门前,躲都躲不过,我也没怎么他。我只求他别在我眼前烦,别来长安,别来宫里行吗,根本不想看见他!”
“唉……”
“丹丘,这算是什么生关死劫?我错付心事于你,你错付心事给他,他还寄望于我帮他谋取功名富贵,哈哈哈哈……我们三个真是可悲,可笑,竟都是傻子。”
丹丘静默片刻,看着夜风中略显萧瑟的玉真,容色凄苦,也不忍一再回护太白,伤玉真的心,这笔糊涂账……
“玉真,我在颖阳山的别业建好后,想来便过来坐坐吧,十五年了,我们毕竟早都过了少年时。修道之人,有些因缘障碍既然难以回避,就顺其自然吧,总有一天,都会淡然的。我珍惜你我情谊,多年至交,志同道合是很不易的。时候不早了,山风凉,我送你下山好吗?”
玉真默默点头,清瘦的身影伴在丹丘身旁孤寂的一转身,缓缓往山下走去。
注:
颜真卿这首诗为《赠裴将军》。
小美唱的《君心我心》,王菲版,填词是林煌坤,谱曲为安蒂。
作者闲话:
这不是暴殄天物嘛!岂不可惜了你这一身精壮的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