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少年行  第25章 千杯不醉 香葛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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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美这一觉好睡,直到被蛟蛟蹦到胸口又是墩又是踩,掰眼睛抠鼻子的给弄醒,睁眼便正对着一张哀怨的龙脸。
    小美一把给它撸到边儿,打算继续睡,蛟蛟蹭过来不依,“爸爸!肚子饿啦,你起来喂我!”小美假装听不见,又睡着了。
    刚甜甜的没睡多会儿,只听吧唧吧唧的,传来阵阵肉香,闻得小美睡梦中也不由得肚子叫起来,一睁眼好嘛,蛟蛟正捧着一大块热乎乎的煮羊肉啃呢。
    还没问它哪儿来的,院子里就传来梁妈妈的咆哮,“谁家狸奴(喵)不看好!把我锅里羊肉给叼跑了!天杀的!”
    咆哮声惊动了子美娘,去厨房-看,“不像是狸奴干的吧,那么大块肉,要是拖走怎么地上连印儿都没,别是胡大仙吧……”
    梁妈妈啪叽捂住嘴,半天才战战兢兢朝空作揖,“胡大仙恕罪,不知您老驾临,得罪莫怪啊……”
    小美过来一看噗嗤就乐,他娘瞪他一眼,连连对着空气祷拜,交代梁妈妈每天买两只鸡来上供。小美本来还想找机会让蛟蛟弄个见面会,认认亲呢,一看她们捕风捉影搞封建迷信还挺认真,不便打扰她们的雅兴,准备恶作剧几天再说。
    回屋跟蛟蛟说,“儿子呀,最近厨房每天会有两只熟鸡,要是我顾不上喂你,你就自己去拿来吃,悄悄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喝了碗只有汤没有肉的羊汤泡胡饼,小美用牙粉好好刷了牙,香皂洗了两遍手开始干活。
    看了看师兄们水飞过,又淘澄许多遍的珍珠粉、云母粉、紫茉莉粉,果然是又轻又细,堪比胡粉。粉饼很好做,滴些玫瑰油拌匀了装入胭脂盒内,垫层宣纸,拿枚铜钱用力的按压平整便好。
    做好一盒拿去给阿娘一试,又白又细,甜香满颊,云母粉和珍珠粉折射微光,衬得容彩焕发,他娘满意的说,“这粉不但极是细腻,还有珠光哪,映的脸色真好,以后娘再也不用胡粉了。”
    接着去研究面霜,毕竟没亲手做过,只知道油脂与水分要通过蜂蜡来乳化,但具体温度、比例、添加的次序就要靠反复实践摸索了。
    拿来小秤,纸笔,张子美开始测试各种比例,各种温度条件。
    是让水加入油,还是油加入水,蜡放多少,搅拌的速度和力度,每调整一项变量便记录下来。
    整出的废品倒在瓦盆里,每次扔掉一小盏。
    一会儿做出水油分层的,一会儿是疙里疙瘩的,有变作一坨蜡怎么也融不干净的,还有稀汤寡水的,眼看着攒了快一盆的废料,张子美简直觉得自己就快要质壁分离了。
    时间消失得飞快,差不多恼羞成怒想摔家伙事儿不干的时候,竟然成了,终于做出一盏光洁细腻的乳霜,他长吁一口气,揉揉酸痛的胳膊,备齐了各式原料正式开始做。
    山茶油,蜂蜡,过滤干净的蚕丝液,再加入沉香油、木香油、玫瑰油、茉莉油提香防腐,膏体融合的细腻轻盈柔滑,抹在脸上手上,皮肤立刻变得柔软润泽,味道芬芳雅致。
    小心装在一个青瓷凸纹暗花的面脂盒里,兴冲冲拿去给家中三位女性试用。
    子美娘认真洗净脸,珍珍重重的挑了一指头面霜轻匀在面上,抹完后忍不住轻抚自己脸颊,只觉湿润光滑,又软又弹,跟用完油膏面脂的那种既油腻又干巴的体验差太多了。
    简直是惊喜不已,非让大家都来摸摸她的脸,觉得额头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不少。
    梁妈妈和青梅也精精贵贵的抹了,喜欢的不行,又是叽叽喳喳,把小美夸得成半仙儿了。小美揉揉快瘫掉的右臂,心想,必须得赶快请些帮手了。
    就这么忙活了两天,除了一种蚕丝面霜,又配上珍珠粉和紫茉莉粉做了些珍珠美白面霜,擦上脸又白又细,色斑暗沉什么的都给遮盖了七七八八。
    又将各种渲染皂、七白|粉养颜皂、点缀了干花的芳香皂、蜂蜜皂、牛奶皂、蚕丝皂、硫磺蛇床子皂,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做了几百块。
    小钱串子忙忙碌碌之间,不觉便到了七夕。
    这天子美娘带着梁妈妈和青梅,一早就出门买各种物品,回来做巧果、抓蜘蛛、摆花摆果。自然也没忘记供奉胡大仙两只鸡,这几天的祭品都被大仙赏脸享用了,家宅平安,看来大仙十分满意。
    他娘还催着小美把书都搬出来晒晒,晒完书,尝了几块巧果,便去洗头洗澡,等着午后赴宴去。
    小美觉得及腰长发实在累赘的着急,便让阿娘给修剪到刚过肩的长度,利索的在头顶挽个丸子头。
    这几天他也累瘦了,脸上线条清晰许多,倒脱去些稚嫩,显得长大了些。换了件素淡的天青色外袍,衬着里衣的雪白领子,果然一个如琢如磨的美玉般少年。
    和苏木南山一起,把装在青瓷斗瓶裹着荷叶的碧荷醉、白瓷斗瓶装好的的朗姆酒,还有低度的荷花新酿、蔗浆酒都拿出一些,再将熟成好的几种香胰子、蚕丝霜、珍珠美白霜、珠光粉饼也拿上一些,用花笺纸包好了打算分赠众人。
    这边刚整理好,幼成令问兄弟便到了,带了两个厨娘和几个小厮侍女坐在后面车里,另外还有一辆牛车满载厨具餐具食材等物,接上了小美,装好美酒,三辆车便辘辘地沿着青石板路向着龙门而去。
    不疾不徐行了十几里,到了香山脚下。小美第一次来这儿,想起他前世在北京香山留下的幼年美好回忆,不禁感怀,唉,不想了,如今就在这个香山给自己创造新的回忆吧。
    隔了一千多年,他从现代穿越来此,抬头看着这盛唐风格的香山寺危楼切汉,飞阁凌云,鲜明的红色庙宇楼阁与碧绿山色相映,宛如图画。
    北京香山是以满山杏花香而命名的,不知此处香山是有什么香,小美就问李家兄弟。
    李幼成答,“你还没闻到吗?你看树上那片藤蔓开的串串紫花,便是香葛,比一般的苦葛开花更香。”小美凝神一闻,果然有股甜甜的葡萄般的香味弥散周围,初闻不是很浓郁,但是幽幽细细的,非常怡神。”哦,原来是以香葛闻名的。
    一路沿着石级上山,果见沟壑里,古树上,灌木丛里处处皆是缠绕着香葛,越往树高处开花越密,尺许长的花穗,簇生着蝶形的深紫色花朵,上前摘了一支,原来不止花,连叶子与茎杆都是甜香的气味。
    “通常的土葛布是百姓常用之物,看着粗陋,其实却比苎麻织成的夏布细软多了,做里衣透气凉爽。此处香葛取的丝更细,织造署年年将洛阳香葛布与葛巾上贡,可说是薄如蝉翼了,卷起能从笔管中穿过。若做成夏季衣袍,必得用双层才不透肉,吸汗透气,又有淡淡草木馨香,极好的布料。咱家里还有几匹御赐上用的香葛布,回去给小美拿一匹做里衣。”
    “谢谢幼成哥!”
    李令问接话说,“对了小美,这香葛花泡水喝可以解酒呢,酒前或酒后喝都行,号称千杯不醉香葛花。”
    “这么神!那咱们摘点拿上去吧,一会儿肯定有人喝得不行了,这香葛花长的可真是地方。”
    说笑间便来到了香山寺,但见古树翠盖,掩映着朱红殿宇,配着雪白的墙壁,颜色鲜明悦目,远远看去,小美竟觉得看到了日本京都寺庙群似的,怪不得京都的旧名便叫东京洛阳呢,原来是抄袭出了一个简约版啊。
    见过旅游纪录片里的洛阳龙门,建筑倒不是这样的,估计这时候的建筑都毁于战乱了,近现代重修复建的,与北魏盛唐时的建筑风格已迥然不同。
    一路随喜了天王殿、罗汉殿、衣钵塔,再沿着步游道一路走至山边,见一个黑瓦石柱,飞檐翘角的石阁前,有两个人正坐在堂前的地席上喝茶,好不悠闲自在。
    正是有日子没见的太白与丹丘,两人站起笑着相迎,没寒暄几句,太白就着急忙慌的跟着令问去看酒了。
    小美整衣坐下,接过丹丘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好悬没吐出来,又咸又辣,估计盐和胡椒没少搁,还有大枣和橘皮,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小美屏息赞了一句“好茶!”,背转身去,五官抽搐扭曲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劲儿。
    蛟蛟从他袖口钻出来靠在丹丘身边,乖巧的不行,也不多嘴多舌,也不上蹿下跳了,一副家教良好的样子。
    李幼成不觉长叹道,“果然谁带的龙就随谁的脾性啊……”
    太白跟令问抱着一坛酒大呼小叫的走过来,太白扑上来就把小美抱在怀里,大力拍背,朗声叫道,“我爱张子美!张子美我爱你!”
    几个人都笑起来,小美被抱的上不来气儿,大力掌击的他气血翻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口茶都快涌出来了。
    忽见步游道那头走来两人,笑吟吟的看着这边。啊……!!!李光弼!我男神来啦!!!
    小美动作迅猛,暴力坦率的一把推开李白,囧的面红耳赤看着李光弼,没说话。
    李幼成上前朗声笑道,“光弼,真卿,你二人怎么一起上来了?”
    那个眉目爽朗的青年拱手问好,回道,“我二人在半山遇上,说起都是来此赴会的,便一道上山了。”
    大家寒暄过后,因贵客玉真公主还未至,也不忙着进石阁内,令问先安排厨娘和小厮侍女们去布置坐席,准备菜肴。
    颜真卿笑道,“久仰太白兄大才,极其拜服,今日终于得见了,我记得你有一句‘我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还有‘吾爱王子晋,得道伊洛滨’。刚才听太白兄又叫道,‘我爱张子美’!却不知这位张小郎因何与风流孟夫子、神仙王子晋一道蒙太白兄厚爱呢?”
    小美脸又是一红,偷看李光弼一眼。
    太白笑着拿了几个杯子斟满蔗浆酒,分给众人,“来来来!我什么也不必说,你们尝尝张子美酿的酒,便知我为何爱他了。”
    除了令问,谁都没喝过这个蔗浆酒,颜真卿细细品了几口,便朗声笑道,“哈哈,我也爱张子美!”众人又笑。令问让人将那三种酒也拿来,一一品尝,大家更是不断击节赞叹。
    问起酒名,令问道,“这个叫荷花新酿,这个叫碧荷醉,是杜子美起的名。这两样都是蔗浆做的,还没名字呢。”
    太白说,“这个蔗浆新酿颜色淡金,便叫金浆如何?这个劲儿大的蔗浆酒,味道香醇,清澈见底,又装在白瓷瓶中,宛如玉壶盛了冰雪,叫它玉壶冰,怎样?”
    众人叫好,金浆玉壶冰,绝妙。小美也觉得这比朗姆酒的名字可诗意多了,果然要酒仙来为美酒赐名最恰当。
    不多会儿,挹翠楼的柳青黛和蓝菘子也到了,连连跟众人告罪来迟。小美看这柳青黛倒是毫无烟视媚行之态,谈吐风雅,仪态端庄,与这些文人权贵应答既不谄媚,又不局促,一副才女的从容气度。
    蓝菘子一袭淡青色飘逸半透明的丝绢长袍上,绣满了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仙鹤,雪白的里衣衬托的仙鹤分明欲飞,一看这身儿就就奢华至极价值不菲。
    他肤色白皙,还淡淡的施了口脂,长眉下一双含情妙目。蓝菘子还未说话,用眼风将众人扫了一遍,大家便觉得他已经跟自己打过招呼了,又再含笑作揖告罪,顿时媚态横生,勾魂的眼波电力十足。
    小美暗道,这绝对是个妖孽!
    那妖孽若有所感,侧头似笑非笑瞄了小美一眼,然后冲他调皮的唊唊眼,又放肆又可爱。小美忍不住一笑,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样笑会有失庄重,偷眼一看李光弼,没想到男神的眼光也正对了过来,小美脸又控制不住的红了。
    大家廊前闲坐,面对着伊河东岸的石窟大佛,气象万千,亲临其境,望着最繁盛之时的大佛群像,小美才知道什么是美得震撼,什么是大美无言。
    半个时辰后,玉真公主终于姗姗而来了。

    作者闲话:

    我爱王子晋!我爱孟夫子!我爱张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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