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二个故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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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大概总会忘掉些什么。
李英豪觉得,他大概是忘掉了些什么。
他念高中时便已将从前经历过的一些人和事都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了。
只是夜晚时他总会梦到些莫名奇妙的事,梦里隐约有个男孩的背影,离他极远,怎样追赶也无法触碰的到。
大概是自己小时候遇见的人。
十次做梦,大概有九次都会梦见那背影,几乎是已经魔怔了般。
梦醒时却总能感到胸中有一股莫大的遗憾,莫名奇妙便自内心深处而生。
十七岁那年,李英豪做了第一个春梦,他才忽然发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梦中被他压在身下的,竟是个男孩。
迷乱的自己,赤裸的身体还有他脸上看不清的神情。
明明只是个梦,却令自己脸红心跳甚至心跳加速。仿佛梦中的人此刻真真正正的被他压在身下。
同这类似的春梦也不只一次,内容能令他鼻血喷涌。
起先他是有些慌乱的,最后才终于接受了这事实。
梦做多了便会心生向往,现实中他经不起诱惑,的的确确便初尝禁果打破了这他人眼中的禁忌。
当然,这一切都被他隐藏的极好。
十八岁时填了高考志愿,他并未打算按照父母的意愿继承家业,而是鬼使神差的填了一所警校。
他的父母尊重他的意愿,却不想他其实并没有当警察的远大志向,只是握着笔时胸中忽然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
“当警察吧,今后要好好保护他…”
谁?他要好好保护谁?
他落笔时忽然想道,却再也没有类似忽然冒出的想法了。
后来二十多岁,他成功的毕业成了一名他人眼中光荣的人民警察。
警局里的水同社会同样深浅,所幸他家世不错,并没有在其中牵扯的打算。
用着老套的方法维持着人际关系,情感上亦是如此,抽身便能离开。
只是即使是多年过去,梦中那个只有背影的男孩却始终被他留在心中,几乎已能够成为一种莫名便产生的执念。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便只是任由其发展。
自他毕业,他的父母就一直在替他物色对象,他全都不耐烦的推开。
后来他的母亲才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将埋藏在心中的这个疑问问出口。
他承认了,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出乎意料的自己的母亲却没有做出任何太过激烈的反应。
她只是颇有些无奈的对着自己说:“我十几年就有这个想法了。念幼儿园的时候你就开始牵别的男孩的手了,我拦也拦不住,现在果真…”
眼前五官有些沧桑的女人才回忆起记忆中那张男孩的脸,却忽然有些发抖,随即有些惋惜的叹了叹气,却也并不打算多说了。
李英豪以为母亲是对于自己的性取向才感到遗憾,便没有说话了。
只是许久又稍微感到些诧异,没想到他小时候还做出过这样亲近他人的举动。
要知道他从小到大,记忆中从没有跟什么人有过类似举动,亲吻或者握手,就连在床上也是如此。
只是震惊之余,内心却好似忽而闪过什么一瞬间便消逝了的回忆。
“儿子,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她说道。
这段小插曲很快便被他遗忘了。
后来,生活便这样寻常的过着。
直至大学同学里忽然有个叫李唯的邀请自己组织了一个所谓的幼儿园同学会,说是为了怀念从前巩固同学情谊。
他同李唯高中意外成了同班同学,某天她竟告诉他从前她同自己是一个幼儿园的,那时她还坐在自己的前桌。
他对此只是置之一笑,只是觉得挺无聊的,最终也只是闲的没事,去了约定的场所。
他忽然有些好奇,母亲口中所说的他曾亲近的人,是否就是梦中那个他梦了十几年的男孩。
只是意外的是,所见的场景并不是想象中的三四十人大杂烩,在场的仅仅只有十四人,有人穿戴平庸,亦有人看起来气度不凡。
他便是属于后者,随意瞟了在场的人一眼,并未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便颇有些冷淡的坐在了角落同一些想要同他搭话的男人女人极为随意的聊天。
全程便是发这场同学会的李唯在缓解这全场的尴尬气氛,她稍微有些话唠,极为欢脱的将没有到场的其他五人的去向说明,现场的气氛才有些被带动起来。
她组织在场的人重新来个身份介绍,彼此相互认识,毕竟快要二十年不见彼此都生疏了。
不过在某些活的并不怎么得志的人眼中,她的举动也无异于炫耀自己现在活的怎样了。
只是忽然才有人发出个疑问:“唯儿啊,我怎么记得咱们班以前好像有二十个人啊。”
“这位小姐,只是缺一个人而已吧。”有人嬉笑着说道。
“哎?我记得还有一个男生叫什么晟对吧。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对他印象特别深刻。三年来都不穿园服,毕业那天都不穿。哈哈哈!”
“哈哈,英豪,你总还记得吧,以前你总是非要跟他待在一起玩。”
“不知道现在这小子混的咋样了,哈哈哈。”
不知为何,当李英豪在嘈杂的环境中听见这个名字时,忽而手中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一些。
许久他才后知后觉的松开。
为何会出现刚才那样反射性的动作,只是听见一个名字,他想道。
脑海中忽而出现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任他如何专注都无法听到这声音。
众人才发现,李唯脸上的神情上的轻松与快乐才稍微有些凝固,只是摇头,极为遗憾的样子。
“04年的时候,他就走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什么?04?我算算,那不是我们幼儿园毕业那年吗?”
“哈哈,走了,我没理解错什么意思吧。”
她说道:“没理解错。这事还上过新闻在全市都引起很大的反响呢。你们怎么都不知道?”
“别说了,别说了,死人有什么好讨论的,来,我们喝酒。”
李英豪忽然便感到手中的酒什么味道也没有了,这样喧闹的场合似乎也有些无法忍耐了。只是站起来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朝外走了。
“我回家了,8。”他低声说道,头也不回的朝外走。
“怎么就走了,还没聊够呢英豪。”
“什么嘛,这家伙当了警察后越来越酷了。”
…
当他走在寂静的马路上,忽而就想起了刚刚听到的一切。
只是忽然有些为这个生命在六岁便停止了的男孩感到深深的遗憾。
他觉得很可怜。
不论如何,已经是十多年的事了,他只是打算将此事当作个小插曲遗忘掉。
回家后,忽然发觉家里正在进行一场大扫除,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
他站在门边,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多余,但随后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所有人都满头大汗清扫时,他忽然见到一边的柜子上似乎有着什么老旧的东西,被个花瓶压着。
他缓慢的走近,有些小心的从花瓶底部抽出那张照片,才发觉这竟是张2004年的照片,照片已经有些老旧发黄了。
是他的幼儿园毕业照,上面写着“晨曦幼儿园晨曦班毕业照”。
随即便感到有些奇怪,十几年前的东西为何还会存在。
他只是随意一扫,便在人群中发现个最独特的身影,在清一色蓝白园服中竟夹杂个绿色的身影。
同学的话还历历在目,他才想道:这大概…便是那人了吧。”
用一种带着几分遗憾的视线望向眼前这张照片时,他却忽然屏住了呼吸。
照片上的男孩眼中漆黑的光,令他有些无法呼吸,几乎是有魔力一般令他无法转移视线。
就好像曾做过千千万万次类似的动作一般熟稔,内心竟缓慢升起一股无法形容几乎能令他快乐到发疯的情感。
却忽而想起现实,这快乐便又被一股冰冷的悲哀所镇压着。
仿佛多年前,他也看着这张照片,有过类似欢喜的心情。
最终却好像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眼底的欢喜才被残忍的一寸一寸的打散。
他有些头晕般甩了甩头,仿佛曾被遗忘的压在内心深处的回忆与情感被释放,视线却如同有手脚般死死抓住眼前照片中这个现在角落的面无表情的男孩。
仿佛出现了什么幻觉似的,他抬起并未握着照片的手,微微的颤抖。
为何…他会这样…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闭着双眼,如同感到一阵眩晕感一般支撑不住的压在桌子上。便有一种能穿透他心灵的冷酷的眼神在他男孩中浮现。
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矮小的背影,孤独的身影抬头仰望着天空。
多么美好的回忆,美好到令他泪流满面。
欢乐夹杂着悲哀,令他眼前忽明忽暗着。
他忽然站立不住跌到地板上时,他忽然毫无预料的痛哭起来,压抑的声音仿佛悲痛到了极致。
…
他忽然想起一切了。
后来他的母亲对他说起一切时,用着一种至今他都无法忘却的恐惧的神情。
她说即便她活了几十年,也觉得异常的古怪。
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会对那个性格古怪的孩子有这样大的执念,大到自己用个稍微奇怪些的眼神看他便会对自己生气。
仿佛是感情深厚到已认识了几十年的挚友一般保护着他,即便那男孩不在他面前,也不许任何人说他的坏话。
后来,她想,只是个孩子罢了,不久便会忘了的吧,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在幼儿园毕业后天天的叫嚷着要看他的小晟。
小晟大概便是那个眼神古怪的孩子的名字吧。
她嫌弃那孩子怪异不肯带他去找那男孩,他便天天同自己闹脾气,也不吃饭。
幼儿园的毕业照发下来后便再也不肯交给她,只是自己宝贝般的收起来,有一日她竟见到他捧着那张照片红着脸亲。
她那时虽惊疑,却也没有想太多,最终只是心疼儿子日渐消瘦,通过老师清楚了那男孩的家庭住址。
他起的很早,背着个零食装的很满的书包,手上还握着许多沿路买的吃食,一副童真又期待的样子。
可是她怎么没想到来到那男孩的家时竟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看到的并不是清早许多人笑着锻炼的场面,而是一副近乎冷酷的场景。
她的儿子背着书包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警车,似乎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甚至好奇的靠近了其中一部警车。
她想,这是怎么回事。
直至楼梯转角处忽然有警察扛着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走了下来,周围还围着许多的群众。
他的眼神始终围绕着其中一具白布白布蒙着的尸体。
她赶紧走近儿子,想将他拉开不让他见到如此不祥的场景。
只是谁也没想到,清晨会无端吹起一阵风,将他面前的尸体身上所盖的白布吹起,露出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就仿佛是莫名升起的风,注定要让眼前的盯着那具尸体的孩子见到死去的人。
银色担架上所躺着竟是具小孩子的尸体,心口附近是个深不见底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了。
尸体…睁着眼…
“天呐…好可怕…这尸体怎么睁着眼啊!”
“我去,真吓人。”
围观的群众见到的,一边感叹,一边拍摄,手中的手机更是怎么也停不下。
饶是身为成年人的她,猛不丁也被这具尸体眼中的冰冷给吓的一激灵。有些顾虑的拍了拍心口,她才顾的上自己的孩子。
她的手扶上孩子的背,才忽然发觉手下的身体已僵硬了。
她蹲下身子,忽然见到了儿子本该快乐的双眼竟已睁的很大,如同铜铃一般,随后身体无声的颤抖。
她有些安慰性的摸摸孩子的头,说道:“英豪是不是被吓到了。不怕不怕。”
随后儿子所说的话,竟让她瞬间汗毛竖起。
“妈妈…小晟为什么…为什么躺在那上面…”他带着哭腔说道,语气中的不知所措已无法再隐藏。
视线被崩溃的眼泪充斥,他说:“妈妈…小晟为什么流血了…”
她刚刚便觉得见到的尸体的脸孔隐约有些熟悉,仿佛曾经见过。此刻听到儿子的话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可悲的事。
她只能紧紧抱着儿子的身体,不知道该说什么。
救护车已开走,他望着车离开的方向,内心早已崩塌了。
后来,他回到家后便高烧不止,丈夫生气的责骂她因为她的不小心让孩子见到了不干净的场景,必定是被邪祟冲撞了。
她对此无法解释,只能在孩子的病床前哭。
他发了两天的高烧,一边高烧一边流泪,悲痛无比的样子。
后来他醒后,竟意外的忘了有关那男孩的一切。
如此诡异,他的这段选择性遗忘却令女人和其他家人感到安心。
…
那时,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哭着,手中的照片被他紧紧按在心口不松开,仿佛一松开就无法呼吸。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几乎微不可闻:“小晟,我想起来了。”
…
“我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