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二个故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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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而言,无论如何,本就无所谓。
任故事情节如何发展,他也永远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
眼前的一切事情本就没有意义,他便从不在此基础上做一些多余又没有意义的思考。
年龄或者外表永远不会成为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又或者遭到何种待遇。
男人带他回了那个住所,路途之中不停的开口想要同他说话,用着一种极为生涩的语气。
他没有理会,这男人便一路都不曾闭上嘴巴。
他只是低头望着眼前的一双手掌,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许久才望向了一旁的车窗。
他被送回了这个被男人称之为家的地方,打开房门时里面仍旧是他所熟悉的黑暗与沉闷。
他没有开灯,像往常一样脱下了书包扔到了墙角,随意坐在沙发上透过墙上的窗户望着外面的一片黑暗。
随后灯被打开,是一盏强光灯,能令他轻易的感受到身体被光照射的感觉,就如同他此刻站在一个假的太阳下一样。
即便像这样睁开眼感受时光流逝时平淡如同流水账,也并未令他觉得像此刻这样活着和从前流浪奔波时有几分不同。
大概是习惯了黑暗,强光照射时他的眼睛有些微闭了几秒钟。几乎是下一刻那盏灯便被男人关闭,一盏更加昏暗的灯被打开来。
许久过后,男人将一碗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他像往常那样尝了几口,嘴里的味道已不能用奇怪两字来形容,像是酸甜苦辣全部混杂在一起,但他却仍旧维持着原先的神情。
男人的神情本来满是期望,随后这种期望才缓慢的消失。
望着连吃饭都这样神情冷漠的孩子,他面前的黎枭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只是拨动了几下筷子便停下动作再也不看桌子上的面一眼了。他几乎已能够猜想到他瘦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了。
“宝宝为什么不多吃一些,是爸爸做的不好吃吗?不好吃的话爸爸带你去外面吃好吗?”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眉头却始终紧皱着。
只可惜此刻没有什么第三者存在在这个房间内,不然必然会感叹男人脸上的神情怪异,甚至带着一种所有父亲脸上都会出现的矛盾的神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没有亮灯,只有外面照进来的一点余光能使外面的男人看清他站在洗漱台面前的身影。
徒留他面前的黎枭维持着脸上矛盾的神情,望着仿佛要离他远去的孩子脸上的神情许久也没有恢复。
只是沉默思考着他的孩子究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即使在此之前他早已在心中同自己心理暗示无数遍了。
他望着餐桌上的面条,忽然用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口面条送进嘴中,忽而神色怪异,下一秒就不堪忍受的全部吐进垃圾桶,在此之后也仍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甚至不敢相信像这样味道如同垃圾一样的东西是经由他手产生的。
从前他从不肯碰已经被碰过的东西,不论是食物生活用品又或者是什么人,不论是他人碰过的还是自己碰过的,这一几乎能被他称作是原则的东西却在碰到他眼前的人后全部的消失。
只是他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声音,攥着的拳头却越来越紧,甚至有些泄恨般的用拳头锤了锤冰冷的玻璃桌面。
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无动于衷的吃下这种味道怪异的食物,怎能脸上的表情连此刻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许久,他紧握着的拳头才松开了,他走进卫生间,望着里面在一片昏暗之中低头洗漱的孩子,也并不觉得有任何的怪异。
他将卫生间的一盏昏黄的灯打开,忽然低声的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要吃下去。”
男人已不敢用爸爸两字自居,甚至一想到这两个字便会有更加强烈的羞愧的感觉朝他袭来。
他见到他的宝宝正低着头刷牙,头发有些将眼睛盖住了,头发的颜色在灯光下有些泛黄,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就营养不良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场景都无法让他再如同往常一样睁开眼睛直视着他。
“宝宝再多吃一些东西好吗?爸爸…爸爸给你买好吃的饭好吗?”他蹲下身子,忽然伸出手轻轻搂抱住眼前的孩子,感受着他的瘦骨嶙峋,甚至觉得嘴中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眼了。
莫梁原先只是沉默着,即使是当男人将他头顶的灯打开的那一刻,他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欲望,甚至当眼前这个男人用着一种同孩子说话般的幼稚语气低声对他说话时。
他没有看身后的男人脸上望着自己的神情是如何,只是当男人忽然毫无预料的蹲下搂住自己的背时,却忽然有一股极其怪异的情绪一点一点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能轻易察觉到这种触碰带着的并不是往日曾感受过的恶意或伤害,男人搂住他的手甚至在颤抖。
他脊背挺直,身体和内心却都僵硬无比,眼前的昏暗同这种感觉共同来袭着,竟使他有一种悚然的感觉。
却不是那种恐惧般的毛骨悚然,只是浑身的寒毛倒立,仿佛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那一刻收缩了。
他一直都矗立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从未从中脱离过。他朝前望去,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他朝后望去,亦是如此。于是,无论脚下或者身体上受到黑暗的怎样恶意的攻击,他都不曾停下脚步,甚至是脚踩上荆棘。
黑暗之中总会有这些许排斥的目光,他看似毫不在意着,只是有时这些曾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能够无意之中伤害到他的东西便会在他内心最脆弱时全部冒出来。
总归如何,他是个人。
当身后的男人搂住他,他忽然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却能轻易的感受出这感觉同平时的不大一样,他忽然难得的感觉,他在黑暗中伫立时朝后望去时,望见的不是冰冷的枯骨,而是他曾渴望着的愚昧而可笑的东西。
就像浑身已陷入另一个磁场,他抬起头,眼神如同昔日却莫名给他人一种孤独至极的感觉。
搂住他后背的男人忽然透过镜子望见他这样的神情,忽然感到心好像被什么铁钉所钉住了,只感到无尽的疼痛,甚至是将要有一种眼睛模糊的错觉。
他喉咙干涩无比,有些手忙脚乱的松开了身下的孩子,不停的朝他说对不起,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但他却始终不停重复着,好像除了这句话已不知道再说出其他任何话。
只是分秒间,莫梁低着头几秒钟,忽然擦汗了脸上白色的泡沫,一言不发的绕过了男人朝外走。
他走进黑暗的房间,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心中那一秒所产生一切的情绪顷刻间都被他自己打散了。
男人望着他的背影,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的房间内没有开灯,腹中没有饥饿的感觉,他沉默的掀开了被子感受着床铺里冰冷的温度,随意摆放着自己的手脚。
他躺着黑暗之中,无声的望着眼前虚无的空气。一动不动的姿态维持了很长时间,有时甚至比那些早已入睡的人看起来还要安静的多。
像往常一样无法入睡,门外寂静到没有一点声音,仿佛这屋子已陷入沉睡。
他的双眼一闭上,黑暗中便会冒出许多景象,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噩梦还是只是能扰乱人心的回忆。
深夜睁开眼时,床铺还是冰冷一片,仿佛他躺在床上许久也不管用。但无论如何,对于习以为常的一切,他总是麻木的。
反复惊醒,反复入睡,又反复噩梦。最终他也只能睁开双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头顶,只是有时他忽而醒来时,忽而发现自己竟在发抖。
有时梦中的场景会令他大脑呆滞许久,许久后,他只是会翻个身。
房门忽然被轻轻的打开,他正好对着房门,在门缝透进来的昏暗灯光之中,他同外面的男人对视了。
黑暗之中,黎枭将门完全打开,忽然见到了他的孩子同他对视着的一双黑色的眼睛。
他走进了黑暗的房间。
很久他才走近,忽然他察觉到床上的人正在浑身有些轻微的发抖。
如同夜色般的眼睛仍在望着他。
却在无声的发着抖。
许久床上的人才转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用他的背对着自己。
他忽然感到心头泛上了万千的情绪,同多年前的可惜怜爱的感觉全然不同。
此刻,他只是想紧紧的拥抱眼前的孩子,使他不再发抖,使他能在漫漫长夜之中能安心入睡。
可他,却拿背对着自己。
他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看着他很久,随即才无声的走出房间。
他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