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二个故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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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此地,原因并非是眷恋。
幼儿园结束的那一天,直至天变得昏沉才有个人在昏黄的灯光前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视线正对着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裤的双腿,许久才缓慢的抬起头透过幼儿园的栏杆看着眼前的人。
黎枭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年幼的孩子脸上不带着任何的神情站在有些灰暗的幼儿园一角,看着他缓慢的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用一种能令自己心酸的表情。
明明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的望着自己。
心底的一切在瞬间都被什么东西给打乱了,有一只巨大的手将他心底的情绪搅拌的苦楚无比。
惭愧,惭愧,几乎要令他发疯的惭愧。他已没有任何余力再对那女人心生一点愤怒,只是无声望着眼前的孩子仿佛个哑巴。
许久,他隔着眼前这道看似脆弱无比的防护栏,看向几乎空无一人的幼儿园,才低声的说道:“爸爸带你回家。”
语气是强压下来的平缓,却带着能够将一个人瞬间淹没的苦涩。
他将一切的情绪都收起,走到幼儿园门口,门口还余留着一个女老师跟一个安保人员,正表情忧愁的拿着手里不停的拨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什么人接听。
当他们望见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后显然有些吃惊,带着几分奇怪的说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已经朝他走来的孩子,低声说道:“我来接我儿子回家。”
女老师是莫梁的班主任,因为自己班上的孩子没有离开不得不留在幼儿园。
她带着几分惊愕的转头,眼里还带着几分的猜忌,直至望见缓慢朝男人走去的莫梁,眼里的怀疑才逐渐消失。因为,多年以来,她从未见到过这孩子跟那女人除外的任何人有过什么交流或接触,甚至是那女人自己。
她才抱歉的说道:“您是小晟的爸爸?不好意思,三年以来从没见过您,所以没有认出您。”
他将女老师眼中的猜疑了解了个尽,听着老师所说的话,便好像原本压在他心上的巨石又重了几分。
莫梁缓慢的朝外行走着,穿过门口阻挡的人。
黎枭同老师说了一句抱歉便打算带他走了,只是忽然听见女老师的说话声:“我们给他的妈妈打了十几个电话,可是她一直拒接,小晟就一个人站在那个角落站了两个小时,一动也不动,我想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我也不敢强拉着他。”
他脚步停滞了。
听见女老师继续说道:“小晟一直在幼儿园里独来独往,可他的妈妈好像不太关心,我想同她沟通,多次被她拒绝。如果可能,我想和您谈谈。因为我是他的班主任,何况,我觉得您的儿子真的有些过于孤僻了。”
黎枭望着一直朝外走的孩子,大声说道:“宝宝,等等爸爸好吗?一个人走很危险。”
“老师,我很抱歉,我先给你留个电话吧,有空我会和你好好沟通的。”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将那一串数字写到纸上后,他才加快步伐追上了眼前的孩子,始终跟在了他的身边。
马路边的汽车频繁的经过,红灯绿灯闪烁,便留下许许多多融入空气的灰色的尾气。
黎枭忽然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说道:“对不起,爸爸来晚了,让宝宝等了这么久。”
在此之前,他从未猜想过他的宝宝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从未猜想过那女人会如何的对待他,而今当他亲眼见到眼前的一切,心底除了除去羞愧便只有无地自容,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
只是说出这话后,连他自己也觉得嘲讽了,他本该不会来接他,甚至是连幼儿园的最后一天都不会来的。他只是回那个家的路上,途径此地。
只是,他没有想到,女人会居然这样死性不改,若自己不来,他的宝宝会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他的心里会有多委屈多害怕呢。
这是此刻望着眼前始终表现的无动于衷的孩子,仿佛此事已再正常不过。
再正常不过。
他的嘴角无声的扯出了一个弧度。
他闭眼,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随后当他睁眼,他才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宝宝在幼儿园里是不是很害怕?都怪爸爸,没有早点来接你。”
望着他的双眼,黎枭没有读取到任何有用的情绪。
理所当然的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他心中已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了,只是忽然想起,他的宝宝多日以来竟一个字也不曾说过,连一个手势或能表达他想法的动作都没有对他做过。就连当自己看着他时,他也不会同自己有任何眼神接触。
只有自己,望着他正望着虚无的双眼,已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他已完全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才能终有一日重新见到眼前的孩子的一个笑脸,哪怕是一声很轻的爸爸。
只是他想,陪伴终究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
他临时找了个公司加班的缘由告知了家中正在等待的妻子,开车将人带回了那个女人的家,透过后视镜忧虑而宠溺的望着后座上端坐着的孩子。
自己安慰自己想道,他的宝宝这么可爱,终有一天会恢复成最起初的模样。
而那死性不改的女人,他会一脚踹开。
一想起那女人,他便不住皱眉。
他已同她认识大概十几年了,在他念中学时他们便是同学了。
那女人念中学时身上的恶习便展露的差不多了,抽烟,酗酒,甚至沉迷肉欲。念中学时她不错的相貌同样带给她许多好处,脸不错身材也不错的人往往会有许多追求者。而她却唯独单恋着自己。
他年轻时,相貌比现在只多了几分青涩,在学校中常有爱慕者,那女人便是其中一个。
是的,单恋,他对于那女人,只偶尔冒出过一点性欲,后来便完全的消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只是没有想到,高中结束时的一个晚上,他醉酒,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将自己解放了。醒后,他发现自己同那女人赤裸相拥着。
他想起醉酒前的那一刻,那女人将他搂住,慢慢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随后,记忆混乱无比。
他望着眼前一切,没有任何的慌乱,将那女人推开了,望着一片狼藉的酒店,他捡起地上的眼镜,穿上衣服后便离开了。
没有回头。
此后他同那女人没有任何联系,直至几月以后,她忽然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己她怀孕了。
他让她把孩子打了,并且同她将一切说明,那女人却一下子将电话给挂断了。
当下一次他再接到女人的电话时,那女人已将孩子生下了,激动无比的对他说她终于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了。
可笑。
他心中本没有任何的激动之情,只是觉得厌恶。
那女人高中毕业就不再读书了,生下孩子后甚至染上了赌瘾,也已跟自己的父母断绝了关系。他对此沉默,只在固定时间内给女人打钱,也不常去看她,对这个刚降生的孩子没有尽到过任何感情上的职责。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这女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绳一样给抓住。后来,便这样持续两年,他每月只去看这个所谓的儿子一眼。
念大学后,身边仍有许多的狂蜂浪蝶围绕着他,只是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二十的自己,自己竟背地里有个两岁的儿子了。
后来他偶然去那女人的住所,竟发现那女人不在家,他本以为家中空无一人,直至他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而他的儿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一边是翻倒的摇篮椅。地上的孩子脸上潮红一片,哭的不停的发抖。
那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那是他第一次为眼前的孩子感到可怜,此前无论那女人将她和孩子嘴上说的多么可怜,他也从没有多么看重过。
医生对他说,眼前的孩子身体太过柔弱,若送晚几分钟,此后正常睁开双眼的几率便不大了。
几个小时后那女人才赶来,衣服妆容都乱七八糟的,身上还有很浓重的烟味。那女人哭着想要拥抱他,被他一个巴掌给打蒙了,随后便不停的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后来他才了解到,他的儿子两岁了,连话也不会说。
愤怒之余,便只有羞愧。
后来他看望这个孩子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听到眼前幼小的孩子第一次喊自己爸爸的那一刻,他才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只是对于这个好像养儿子附带的能被称之为情人的附属物,却没有任何的认同之意。
两年后,大学毕业,他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同父亲商业上的一位朋友的女儿结婚了。对于暗地里发生的这段扭曲的恋情,毫不在意着。结婚后,由于家中妻子的缘故,他看望自己才儿子的频率便少了一些。
直至某一天,他才惊觉自己的儿子已变成最开始的那种模样了,甚至比之过去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