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晏才进了一边的公厕。但当他完全踏入洗手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地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黑衣男人以及几乎弥漫整个瓷砖的血液。
    当他完全见到这尸体的惨状时，他下意识去看向一边站着的小孩，眼里带着股淡淡的惊讶。
    他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眼中竟还藏着许多极为隐蔽的情绪。
    云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望见这个景象一向镇定的他也稍微有一些惊讶。
    小孩浑身是血，手里还神情冷漠的握着一把刀，地上还掉落着两个可怖的眼球，像是个人正瞪大眼睛正望着自己。
    说实话，丁晏早就对这些生或死的或者眼前算的上残酷的杀人手法习以为常，连任何一点抵触都没有，只是眼里却始终有一股任他闭多少次眼睛也无法消散的不可思议。
    “我靠，这小子有点邪啊，居然连舌头都割下来了。”身后有个弟兄惊讶的说道。
    而事件的主人公，这个他人眼中算得上孩子的人，用最冷漠的神情望着世界，望着他人，也望着自己。
    丁晏才同地上的于谦对视了，他的眼中也是同自己一样的震惊。
    “咦，这家伙不是跟在九爷身边那小子吗。真他妈有意思啊，居然被这个小鬼给搞死了。”才有人说道。
    丁晏望着小孩，想要同他对视，见到的只有一张还沾着些鲜红色血液的稚嫩的脸，以及一双如同成年人一般无神又冷漠的眼睛。
    他下意识偏转视线，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这小孩眼中的冷意冻伤了。
    “这小子是人吗？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啊？”有个人说道，语气却是充满玩味。
    于谦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拉着莫梁的手，他瘦弱的手臂在空中晃了一下轻轻撞了一下莫梁的腿，随即便无力的缩回他身侧了。
    他心里飘过些挣扎，盯着小孩看了几秒。他刚才用刀子将尸体挖出的动作历历在目，甚至还有血液再度喷射到他的衣服上，小孩的神情却始终不变，好似是不知道在他这个年纪干出这样有些残酷的事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他从前也因特殊情况干活这样的事，内心却从未像此刻这样震惊过。
    许久，他才同丁晏慢慢摇了摇头。
    “这小鬼，不能养。”
    丁晏懂了。
    他心里的一些猜测忽然被自己落实了，这小孩大概的确是精神有些问题，或者便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性格。这样一条疯狗，养一辈子也不可能听话，就算现在他只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养大了也只能是个隐患。
    何况，一个八岁小孩干掉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实在难以想象。若给他时间成长，他会变得多么可怕。
    身边也有些手段非人替他做事的弟兄，杀个人或是折磨下人完全不是问题，但他知道，这小鬼和他的手下所做的事，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事。
    他甚至没有心情再看向小孩破碎的衣服，无视了厕所禁止吸烟的标志，他不自觉的点了根烟，大力抽到一半又掐了，按了按太阳穴，难得有些暴躁。
    而他忽然注意到，这小鬼手里拿着的刀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一句话也没有说活，握着刀跟个假人一样站在原地。
    他额头青筋忽然猛跳，却骤然间又停下来了。他忽然出声问道：“小鬼…你知道你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他不是个畜生，被条子抓到你他妈这辈子就完了。”
    莫梁听见这压抑着一股怒气的质问声，忽然很难得的觉得有些可笑，但他却始终没有笑，脸没有摆出任何同笑相关的神情。
    “你知道吗？这是不对的。”他用尽了所有耐心说道，已经管不了这小孩到底是后天被他养歪了还是性格本身就这样。
    “你是不是真的脑子…你为什么非要干出这样的事。”
    他忽然想到他自己做过的事，在这小鬼面前杀人，玩女人，玩阴谋，把社会上差不多阴暗的事都无所谓的呈现在他面前。
    而小孩却始终面不改色仿佛这是世间上最寻常吗他的事。
    脸上的暴怒好像突然被什么给抹平了。
    “老大，别管这小鬼了，他是不是有点反社会啊。”耳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的，他始终认为事情的本质是不同的。
    这小孩的表现，已经让他加深了对他的看法，这小孩骨子里便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性格，会被全社会排斥的异类性格。
    怪不得他不说话，怪不得他不笑，怪不得他从不害怕。原来他骨子里根本便不懂也不畏惧。
    丁晏暴怒无常的性格忽然让身边的人有些害怕。他再次看了看地上掉落的半截血红的舌头。
    小孩就是这样一个骨子里不懂亲情，不懂友情，不懂爱情，甚至厌世自闭爱好血腥杀戮的人。他想道。
    他忽然觉得他思考的这段时间漫长到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老大，这个死人怎么处理，他好像是九爷身边的心腹。”
    他顿了顿，才缓缓说道：“一条狗而已。”
    他又看了一眼小鬼，忽然想到他曾说过的话，“记住了吗，以后你就是我丁晏的一条狗了。”
    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滥好人，也干不了太丧心病狂的大事，何况，和这小鬼感情也没有多么的深厚。这样的狗，此后开始还是算了吧。他勉强想道。
    他见到那小鬼穿过他们去洗手台洗手，水流很小，仿佛洗手的人此刻非常平静，拿把刀被洗净后则是被他收到口袋中了。
    丁晏没有说话了，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最后却趋于平静。
    他留下几个兄弟处理现场，再没有对小孩说过一句话了。
    随后，他便径直走出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却不自觉停住脚步，稍微回头望，看到的始终是一张冷淡的侧脸。
    他终究还是大步走出去了，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气愤。
    有人留下些嫌恶的目光，又有人是些很复杂的目光。
    他们想，这性格可怕的小孩，已被丁晏所放弃了。
    …
    莫梁只是再次立在镜子面前，脸上没有神情，来来去去的人并没有多么影响到他，即使有些人言语中的厌恶于嫌弃已经不加掩饰了。
    许久他只是感到腹部有些疼。
    他没有掀开，谁也没有见到，几乎穿透了腹部皮肉的几十个血肉模糊伤口。
    …
    丁晏带了手下走，忽然才听见个小弟有些懊恼的大声说道：“靠，我总算想起来了。上次听阿西说九爷身边有个变态，专搞小男孩，虐待完了他妈还奸尸。操，我他妈总算想起来了，不就是死了这孙子吗。”
    一边的于谦听了，才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忽然神情都呆滞了。
    而丁晏，只是忽然眼神恍惚了。
    他忽然说道：“回去，把那小鬼给我找回来。”
    只是，当他真正回去了，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在此之后，他甚至搜寻了一段日子，却仿佛这个小孩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