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别人不同。
    莫梁年幼时，便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人开始成群结队嬉笑玩闹时，他已独自一人穿梭在暗巷之中，被黑暗环绕。他人眼中因欢乐而爆发出喜悦的光芒时，他眼中是冷漠与漆黑。甚至是他人裸露出的肌肤，那些躯体白皙健康，同他饥黄的满身青紫的躯体全然不同。
    黑暗总是对他散发出恶意，想要令他窒息。他从没有心存一丝幻想过，即使饥饿与疼痛像是日常必备。
    女人醉酒淫荡是应该的；男人的暴虐与冷酷是应该的；成年人的血腥与暴力也是应该的。他心里没有抱有一丝什么情欲爱欲，也没有什么人人都该有的向往或对生活的渴望。
    所以他挥出拳头时从没一丝停留，他没有为自己发红的拳头停留，也没有为眼前悲惨的满脸血液的脸而停留。挥刀时、挥枪时、单枪匹马时。
    莫梁一年四季都不喜欢笑，真笑，假笑。他眼中只有无尽冷漠，里面像是有一整个干旱的严冬，只一眼便能让人无尽胆寒。
    幼年时期，家庭暴力使他内心迅速成长。而后他轻易捏碎了内心的懦弱，摒弃了那些他不需要的温暖、甚至是常人该有的快乐。于是他就成为了同龄人眼中恐怖的象征。成年后，他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他眼中正常的成年人，他的冷酷、崇尚暴力、漠视生命甚至使那些亡命天涯之徒听到他的名号也会发抖。
    他幼年时没感受过什么亲情，也没有什么人将他从泥潭中拉出。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解救自己的欲望。沉默着，越陷越深。他也没感受到什么友情，他对于他人几乎没什么怜悯之心，更别谈什么交好，甚至他的目光望向他人时都像是在看垃圾。感情，那是什么东西，他想。
    莫梁活了三十多年，除去前几年，后面二十多年都活的强硬狠历。受伤的次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神情从未脆弱过，或是露出什么弱者的神情。甚至是现在，他胸口插着一把弯弯曲曲的铁丝，硬挺挺的躺在肮脏的沙石地上。猩红的血液从身后一点点散开来，渗透进土里。
    莫梁抬眼，只能见他身体微微颤抖，并未露出什么过于狰狞的表情，像是受到致命创伤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喉中压抑着串串痛苦呻吟，最后那声音化成猩红的血，从他两边嘴角缓缓滴落。
    血一滴一滴滴落在正下方的石头上，偌大的广场仿佛时间静止，竟没什么人发出声响。穿着囚服混战的两波人一时间竟停下打斗，望向这个神一般令人畏惧的男人。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人，四肢大多被他生生折断，歪的歪，断的断，身上都是血，已经面目全非。他胸口处的铁丝染了血，或长或短，有些生了铁锈，像是嵌在他身上的。
    莫梁最后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声音尖锐到刺痛他耳朵，叫声过后便是更多人的咒骂嘶吼声。他没什么太过起伏的表情，只是睁着双越来越浑浊的眼直直地望着头顶的铁丝网，随即缓缓闭眼。
    他并没有多么渴望自由，所以你在他眼中从来找不到他坚持生活的缘由。
    他想，还挺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