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至三十三章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09  更新时间:18-06-09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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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虚弱的她渐渐养好精神,只是常常怔忡,对着一个方向发呆。
    细竹终于问:“公主,那个人他是谁?”玉言看她一眼,轻轻笑,嘴角扬起,微微的嘲讽。
    她想容公子过来陪着公主,公主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看她的样子,神情仿佛瑟缩,眼神也是避开的。
    有时候面上却有厌倦之色。
    她这些日子话少了许多,仿佛是对自己不满,又仿佛说不清是对谁不满。
    那份冷淡厌倦,细竹亦是第一次见到。
    知道她还不能面对,她打消了这心思。
    只是真苦了她,两边地瞒哄,维持着局面。
    亦是苦了那人,细竹的话不能不信,只是连日来咫尺天涯,他实在苦恼俩人多年来不曾跨越的隔膜。
    她时时一个心情烦乱,便将他拒之门外。
    事后虽仍是言笑晏晏,只是他心中总是难以释怀。
    有时想及,一生亦无缘柴米油盐、夫妻日日相对的琐碎亲密,心中不由苍凉。
    因为爱她,亦因为她的身份,这份爱令他时时锥心,却无从说起。
    “玉儿,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平常的夫妻那样,别人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为什么你我生逢其时,却还要人为地分离……难道我们之间还比不上你与欧阳端康吗?……”
    他的嘴被她葱管一样的修指堵住了:“乱说什么!”
    回头气喘得厉害了,帕子掩住嘴,咳嗽几声,额上发起热来。
    容止又悔又痛,扶她躺下,帮她抚摩胸口,又让细竹去厨房吩咐做雪梨炖汤:她一向火气大。
    细竹看上去却似乎踌躇半晌,他正觉着奇怪,她却去了。
    细竹走出门外,想到刚才公主那示意她去的样子,不由摇头。
    正待眉头紧锁无计可施的当儿,忽然看到厨房的各样蔬果,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吩咐厨子做点红枣玉米汤。
    趁热端过去,容止看一眼,抬头要问,禁不住玉言嗔道:“快点嘛,我要喝了。”
    吹凉了服侍她一点点吃下,用罗帕替她小心拭去嘴角的汤水。
    玉言蓦地笑,帕子掩着嘴,娇俏侧首道:“你若肯天天这样服侍我,我便天天与你做平常夫妻,早晨起来七般事,油盐酱豉姜椒茶,冬要绫罗夏要纱。瞧你怎么伺候得起?”
    容止愣一下,看她那般娇俏可喜的模样,似是当年柳州那个少女,心中甜蜜:“我道是什么——不过是养玉儿罢了,玉儿平日生活俭朴,不讲奢华,任是一般的男子恐怕都养得起。玉儿倒怕容止没有这个本事吗?”
    轮到玉言发愣忖度,看她思索的样子,容止不禁道:“玉儿想想每日吃穿用度,玉园上下打点,都是谁在谋划?”
    玉言闻言惊奇。
    “咱们现下手中颇有一点积蓄了,玉儿半生不用愁了,是我在外面放息,有不少日子了。宫里给玉儿的钱,就是本钱。这些玉儿都不知道呢!”
    玉言惊讶道:“你会做生意?”
    容止笑起来:“我一向就是做这个的。玉园里,恐怕只有玉儿一个人不清楚……”又熨帖道,“玉儿放心我来管家,容止岂有不做好的道理!”
    玉言目中有赞赏之意,却戏谑道:“你向来细致谨慎,倒像是有陶朱公的修为。”
    容止看她扔了一榻的书,一本本收拾整齐了边道:“玉儿生性通脱不拘俗务,这些子腌臢事还是容止来操心吧,玉儿可以见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
    玉言笑:“你这话听着耳熟,思索一回,原是前人有过说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容止叹服:“这诗里说的,原比我们说的好听。我们每日过的也是神仙日子,不比这诗里说得差,但是人家写出来,端的是虚静雍容、风流蕴藉。”
    玉言闭上眼睛,微笑,手中顽皮地捏一捏他的手臂,懒洋洋地。
    风雨之夜,玉言早早睡下。
    仿佛是在公主府,夜里凉风吹进房内,吹得茜纱罗帐里锦衾生凉,自己只是无意识地抱琴在怀,轻轻抚动琴弦。
    许久,才发觉泪水滴到抚琴的指上,指尖早已一片冰凉。
    夜风如水般清凉,难得如此清静的夜,自己怎么竟为一个夜归人落泪了?不由含泪失笑……
    梦中惊醒,惊魂未定,仿佛还在她新婚后的公主府,她那样地爱过,终究失去,他不是她的归人,竟是过客……
    心中痛绝,不由卷起锦被,失声痛哭。
    窗外风雨大作,罗帐飞舞飘摆不定。
    门突然被推开,卷进一阵凉风冷雨,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玉儿,怎么了?……”替她拢拢散乱的鬓发,再紧紧拥她在怀,“玉儿……”已是三分焦虑,七分疼惜。
    玉言含了泪,轻轻倚在那温暖的肩头……在他的怀抱里,总是那样温暖,那样让她安心。
    “做什么梦了玉儿?”他轻轻问。
    她摇头,垂首不语,却仍是无法掩饰地哽咽失声。
    “为什么过了这些年,玉儿还是忘不了那些……过去,若不是那些,又会是什么让玉儿如此伤怀难忘?……”他轻轻道。
    许久,叹口气,紧紧拥她在怀:“只要玉儿不再离开容止,容止什么也不想问了……”
    玉言终于落泪:“不是的……玉儿再也不会了……”
    入夜时分,定下心来翻一点经书卷册。
    看着看着竟睡过去。
    容止进来,细竹竖起手指轻“嘘”一声,容止心领神会……细竹蹑手蹑脚出去。
    容止轻轻坐下,无意翻动卷册:“众生扰扰,其苦无量,吾当为地。为旱作润,为湿作筏。饥食渴浆,寒衣热凉。为病作衣,为冥作光。若在浊世颠倒之时,吾当于中作佛,度彼众生矣……”
    不由蹙起眉头。
    想到曾经日间的嬉笑,轻轻拢了她的腰,感觉那清凉的绢衣贴身的美好,却瞥眼看到桌案上一幅小字:“人生就是风前的灯火,此世是梦中的逆旅”,遂一手捏在手心,揉成一团丢掉。
    若她是醒着,必定惹得她娇嗔蹙眉。
    默然良久,放下卷册。看睡梦中的她乌发散乱、鼻息微微,抓着被角的手指洁净到透明,心中竟突然软弱到十分。
    是在怕什么吧?他怅怅地问自己的心。
    夜风清凉,吹得他发丝散乱。
    他轻轻起身,到窗前关上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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