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廿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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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一任的虎将军,风筵心里也没底气了,因为是跟江南雌虫交尾,就连触须都短了不少,鸣声也弱了几分。
风筵也想拿它出去试试,却又因承诺不再斗蟋,就把它白白养在家里。
等到端午那日,风筵和苏冷清去逛集市,街边遇上两个常斗蟋蟀的家伙,当中一人吹嘘得太过,听得苏冷清好不耐烦,便替风筵应了那场赌局。
等俩人离开后,风筵不禁失笑,苏冷清却强词夺理,发誓不赌的是他风筵,又不是他苏冷清!
隔日,风筵带苏冷清来到茶楼,众目睽睽下放出虎将军。这一任的虎将军小归小,格斗能力不逊先祖,没几下就咬得对手跳出盅外。
苏冷清赢了赌局,却不要赢来的钱,也不理会那些搭腔的,转身便往茶楼外走。
那日许大公子正巧过来,跟苏冷清门对门撞上了,许大公子看到风筵正想卷袖子,就听见苏冷清甩来一个鼻音,冷汀汀眼神跟飞刀似,看得他心里一个咯噔。
再看苏冷清穿着长衫,斯斯文文公子模样,风筵也就他身边一个小厮。
打狗也得看主人面,主人似乎不大好惹,许大公子瞪去一眼,当下也就没再做声,还乖乖闪到一边让路。
苏冷清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抬腿迈过门槛。
等到了街拐角,苏冷清霍然回头,冲着喜滋滋的风筵冷声道:“我当了什么人物,原来就是那个草包,亏你每次还让他打,真真是比草包还怂!”
风筵被他骂得无语,心中又不免觉得奇怪,他怎就猜到许公子就是打他的人,赔笑道:“那家伙根本不经打,我怕我一出手,将他打坏到哪里,还不是要赔钱吗?!”
苏冷清冷笑道:“赔什么钱?打坏了他,一个子都没……还要将他送官,寻衅滋事欺辱苦主!”
风筵劝道:“算了,别与他一般计较!”
苏冷清愠怒道:“来日我若当官,非严惩这刁民!”
风筵笑道:“虎将军一口咬掉他二十两纹银,还不准他打我两拳出出气?!”
苏冷清蹙眉道:“你被驴踢坏脑子?帮那刁民说话?!”
风筵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换了谁都会心疼,但此人赌品不好,输了就打人撒气!”
苏冷清冷哼道:“非要关他下狱,收收他的横劲!”
风筵失笑道:“无缘无故关人下狱,那你与他还有区别?他是仗势欺压我们这些苦力,你不也仗着官老爷的身份欺压他吗?”
苏冷清挑眉道:“那是刁民!”
风筵嚼着草根,满不在乎道:“刁民平民富民都是子民,来日你若真当上父母官,也要跟舅舅一样爱兵如子,做个公正廉明、恪尽职守的好官!”
苏冷清翻来白眼,没好气道:“用不着你教!”
从茶楼出来往南,对岸就是狮子山,风筵指着山脚下一处红墙院落,提醒走在一旁的苏冷清道:“那里便是开宗书院,前边有个渡口能过河!”
苏冷清瞟去一眼,却没过河的意思,也就站在对岸看着,云淡风轻道:“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风筵抱着书就想打瞌睡,对那帮读书人自是羡慕,语气中都带着崇敬道:“我可是专门为你打听过了,说是学子进去读书不要钱,书院还要倒贴一份钱粮,但不是人人都能进去,要通过书院的考试,一年也就取个三十人,有不少都是身带功名的举子,院里的学子不比试院的贡生差!”
苏冷清道:“那是因为书院山长,钟璞熠钟夫子,字平玉号鹤贤老,德高望重鸿儒博学,就连圣上都曾召他入宫讲学!”
风筵咂嘴道:“那书院考试怕也跟秋闱差不多!”
苏冷清淡淡道:“岂止,上回在酒肆听学子们谈起,说这位钟夫子眼界甚高,非是英才不入其眼!”
风筵笑道:“你自小就讨夫子喜欢,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还怕他会嫌你愚笨?!”
苏冷清慢条斯理道:“做文章不是靠背诵,学问要融会贯通,方能用得得心应手!”
风筵头点得似小鸡啄米,嘴里却搭不上一句话,对文章根本一窍不通。苏冷清看了不由腹谤,猪鼻子插葱装相,明明就是听不懂,瞎点个什么头?!
一眨眼夏季到来,风筵弄了一张网子,跳到河里捉鱼捞虾,有次还被螃蟹夹了腿,桌上不时能看到湖鲜。
老屋四周没有遮挡,苏冷清在屋内热不过,就拿卷书跑到柳树下,将一双脚泡在河里乘凉。
直到那日听见叫喊声,渡头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越来越多的船只聚拢过去,苏冷清一时好奇跑去看看,哪知却在渡口看到一具女尸,惨无人色的脸上,眉心一点朱砂,看得苏冷清眉头深深皱起。
周围妇人指指点点,女尸微微隆起的腹部,似是怀孕三月有余。苏冷清一下子就想起三个月前,提着食盒上篷船的学子。
酷暑难当试院暂闭,学子们都各自安生。想来是她找不到人,身怀有孕无计可施,便只好跳河寻了短见。
河里发现女尸,苏冷清没了泡脚兴致,只管坐在院子里纳凉。
渡头附近,没过几天冒出水鬼找替身的传言,传说死去船娘曾救起一位落水书生,半年后她自己也死在同一个地方,那水鬼抓不到书生便来抓她!
某一晚院中搭床纳凉,苏冷清便将此事说了,听得风筵目瞪口呆,扼腕叹息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等那人回来发现船娘死了,怕也要哭死在渡头了!”
苏冷清冷笑道:“哭死在渡头?!戏看多了吧?”
风筵不解。
“他自己做过什么他不知道,还用得着别人来告诉他?!只怕他就是知道,才远远避开了!”苏冷清看着风筵吃惊脸色,眼里嘲讽他不懂人心险恶,慢条斯理道:“能进那贡院的多半都有来头,此人穿得考究家道殷实,又怎允许他娶个船娘回来?!”
风筵狐疑道:“但他俩人相好,生米煮成熟饭,那还能怎么办?!”
苏冷清嗤鼻道:“你不都看到了,一走了之,还能怎么办?!”
风筵吃惊道:“怎能如此,他倒是走得干净,叫那船娘怎么办?”
苏冷清淡淡道:“你不也看到了!”
风筵不啃声了。
苏冷清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多情女子薄情汉,这事若换在你身上,你也不敢带她去见宁老爷!”
风筵摇头道:“我若做了便无所惧,大不了被舅舅打死!”
苏冷清嗤笑道:“那还不是一样,留她一人,除了寻死还能怎办?!”
风筵正色道:“至少,我没辜负人家母子,黄泉路上一家团聚!”
苏冷清听了这话顿觉怪异,风筵是个根深蒂固的龙阳君,根本就不会娶妻生子,此刻也就是借着船娘,跟他苏冷清表白真情。
犹记上次风万侯给他娶亲时自己还规劝过他,但这人是铁了心不听劝,一条道儿走到黑!
苏冷清想起那一日他抓着自己的手表白,一口一个冷清我喜欢你,那种哀伤悲切的语调,一想起就觉心头渗得慌。
苏冷清一点都不怀疑这话,按照风筵的这股痴劲,倘若苏冷清肯从了他,他也敢把苏冷清带回家!
苏冷清想起就心烦,好似压了重石,掉过脸把脊背对着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风筵自是不懂他的心思,又为那船娘唏嘘感慨,当下也就任由他去了,那一夜俩人各自无言。
夏天过去秋天到来,客栈住进来两个书生,不管风筵何时送上热水,总能看到他们凑一块读书,当中一人熬夜看书,白天很容易打瞌睡,一瞌睡就掐捏自己,胳膊掐得青青紫紫,却还是这般坚持不懈,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
风筵回去说给苏冷清听,苏冷清只是嗤之以鼻,不置一词进了里屋。这阵子晚上凉快,他早早吹灯拔蜡,放下帐子去见周公。
风筵在外屋一头雾水,都说乡试难如登天,各地云集而来的秀才,百把人里挑选前三,拔得头筹才能中举。每次秋闱几千号人,最后也就一张黄榜,不知多少名落孙山。
苏冷清自己也说乡试不比院试,院试随便糊弄都能过去,乡试倒是要下一番苦功夫,怎么这会子迟迟还没动静?!
翌日,风筵送水进房就跟身上带着青紫的书生打听,其实姑苏城内大小书院七八家,也不是家家门槛都高上天,鹿遥巷内有家书院最为宽松,只要送足银两给那直学即可。
风筵喜滋滋回来告诉苏冷清,却被苏冷清送来一个白眼,丢下一句‘学贵得师,亦贵得友’,便又翻看风筵前几日跟当铺买来的闲散书籍。
风筵听不懂那句话,但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乐意去。
等隔天拿这句请教过那位书生,风筵想想苏冷清的话也有道理。书院贵在有名师传道授业解惑,还有一群人尖似的同窗切磋交流,是以那日在河畔苏冷清才会对他说,开宗书院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难道他苏冷清进不去开宗书院,就要跑到鹿遥巷那家书院混日子吗?!
风筵下楼时看到大掌柜,内心就开始纠结不已,大掌柜待他还算不错,里里外外也都熟稔,此刻还真不愿意挪窝。
纠结到月底发工钱,风筵还是硬着头皮,跟大掌柜说他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