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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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远去的两人自然没有探听他们说话的想法,从镇口守关到镇上中间还有些距离,田埂泥地,这几日天晴朗倒是不会溅泥点子,四周放眼望去皆是绿油油的菜田,这会儿天色昏暗,赶着太阳下山来浇水的农人也都已经回去了,不远处能看到农舍的灯光,整条路上就只有牵着马的两人。
蔚东歌回头见寄且行垂着眸好像在思索什么,于是体贴的问到:“怎么了?且行,有什么不妥?”
“师尊,我一开始是从帝都逃过来的,虽然有些事现在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每到一个镇或城外,想进去都要备上一些银两给守关士兵通气,大大小小的城镇很多,无一例外,今日我竟然能看到这样……是世道变了吗?”寄且行也没有闷着的意思,对蔚东歌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不涉足凡尘只有三载,但诛峰那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尤其是头两年的安宁让寄且行这会到人间界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并不是,世道从来都是那个世道,只是这个镇子离修士流通市场很近,来往的修士多如牛毛,这样的环境下若是惹到一个刺头,关前都移平也非难事。帝都那种凡人流动多的地方反而鲜少被修士踏足,那些守关士兵只需怕上级,若同上梁是一丘之貉,苦的还是那些凡尘百姓……这些我们且不论,这个镇子的镇主有些来头,能护的百姓安居乐业,银两多少并不是让他们所迫切追求的东西。”蔚东歌说了个大概,伸出手去拍了拍寄且行的肩,“无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有我带着你,想去哪里都不是问题。”
寄且行转过头,从那斗笠垂纱中感觉到了蔚东歌温柔的目光,与他周身的杀气竟然能毫不相斥的融合在一起,似乎被触动了,寄且行抬手盖在蔚东歌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知道了,师尊。”
蔚东歌没有抽回手。
两人走了不远,就已经能看见触手可及的灯光了,踏过写着镇名的石碑,一瞬间,四周只有蝉鸣的声音刹那被熙熙攘攘的人影、叫喊声淹没。
脚下的黄土路也变成了石板,两人皆在过结界的时候感觉到了触动。
“是结界。”寄且行警惕的看着四周,手已经握上背着的九魄剑柄上。
“镇主是个修士。”蔚东歌回答到。
四周的镇民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尤其是蔚东歌身上的血煞之气连寻常百姓都感觉到了危险,他们退后几步,蔚东歌伸手按下寄且行要解下九魄的手,淡淡道:“我们走吧,去寻客栈歇息。”
寄且行顺从的放下九魄,一边伸出神识探查四周的情况。
师徒俩很快穿过人群,镇民见这两人并没有做出伤害他们的事,于是也淡然了,继续各做各的事情。
“今天是灯节吗?”走着走着,除了镇民的警惕的目光,寄且行发现镇上还是很热闹的,他见有个很宽的小湖,镇民们在湖边放灯,结合以前的生活经历,寄且行不由开口问到。
“什么灯节?”蔚东歌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大约就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上,然后放到水面,让它们飘走,飘的很远的灯盏,河神就会注意,满足他上面的愿望,他们称这个灯为河灯。”寄且行笑了一声,他记得有次过灯节的时候他捡了一盏别人不要的小灯,虽然写上的内容没有全部实现,但是……已经实现了最重要的一条了,不过那时他的灯淌水几息就沉了下去,还伤心了好久,想来那个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笑。
蔚东歌感觉到寄且行目光沉淀,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回忆神色,蔚东歌略一思索,低声问到:“想放灯吗?……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很好玩的吧。”
“师尊,从未听过?”这次轮到寄且行觉得奇怪了,“师尊不是在凡尘间来去多年……”灯节是凡人间很重要的节日,师尊不可能闻所未闻啊。
“大抵是我真正在有人烟的地方待的少,从未听过这等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蔚东歌毫无意义的挑了一下唇角,像是自嘲,声音却没显露分毫,他温柔的道,“且行能不能教我这个是怎么玩的呢?”
“如果说起来,我也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我们一起吧,师尊。”寄且行想到能跟蔚东歌一起放河灯,又是一件令他开心的事。
寄且行和蔚东歌来到离湖边最近的一个摊位,那里大大小小挂着许多河灯,小贩看到一身血煞气的蔚东歌还愣了愣,见他们真要买河灯,才放下防备,热情的介绍起来,他伸手指着上面那亮白像是荷花瓣绽放一样的河灯:“两位爷,买灯买这盏,这次的最新款,三十纹,已经是最后一盏了。”
见这两位没有心动的意思,小贩一咬牙,按下灯盏底部的一个小按钮,灯嘎吱一响,那仿佛荷花瓣的河灯竟然真如荷花一样吱呀开合起来。
蔚东歌皱了皱眉:“这不是灵器……”这是怎么做到的,让死物活动起来,但是毫无生命气息。
于是蔚东歌挑了这盏,而寄且行挑了一个只需两纹的白面小灯。
“我想这盏灯,河神只需要瞥一眼就能看见我上面写了什么。”即使夜深,河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待在河边上,不过没有天色刚暗时候的人多,到达河边的寄且行很快找了个小码头,他蹲下身子,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只朱笔,灵气注入,笔尖湿润,寄且行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蔚东歌只是捧着那盏开开合合的荷花灯,低头看将河灯推进水面的寄且行:“许愿诚心就会实现吗?”
“也许,凡人没有通天的能力,他们能去相信的只有这个。”寄且行看那盏小灯迎着水波缓缓飘走,蔚东歌听罢,脱下斗纱笠,也学着寄且行的样子蹲下,寄且行转头,就看到河灯烛火下的蔚东歌,温柔的垂着眸,灯火映照着他的侧脸,那颗墨色的泪痣点在那月弧的侧脸上,美好的不甚真实。察觉到寄且行的目光,蔚东歌微微偏头,辉月般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寄且行的脸庞,让寄且行错觉到一种深情。
“我想这样,许下愿望,河神就不会认错我了。”蔚东歌将他的河灯轻轻的放在水面上,下意识的摆出一个道诀的手势,他微微一愣,觉得这个手势好像不对,眼看河灯已经缓缓飘远,蔚东歌双手合十,垂眸静默,像是一个虔诚的道徒。
寄且行不动声色的收回记录纸鸢,蔚东歌睁开眼睛,面上却不似许愿之前的淡然,变得不太好看,甚至微带了些苍白。
蔚东歌伸出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熟悉的双手……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愿望呢?
蔚东歌闭上眼睛,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前些日子心里想的还是让寄且行好好学习诛峰的知识……
如此看来,大限确实不远了,这是精神给予的最直白的反应。
“师尊,你怎么了?”寄且行立刻看出了蔚东歌的不对劲,他伸出手去扶蔚东歌,却被他轻轻的拂开了。
蔚东歌站起身,朝忧心的寄且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无妨。”话音刚落,寄且行还欲再问几句,只听河对岸传来女子惊呼嬉笑声,蔚东歌望过去,只见六个女子站在河对岸,其中被围在中间的粉衫女子捂着双颊,但依旧能从肤色看到她的脸色羞红,还有个一身干练的女子正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竿,往这边拨弄着水面。
寄且行和蔚东歌顺着竹竿就看见一盏粉色的河灯,在竹竿拨起的水波下不急不缓的飘过来,两下就已近到蔚东歌俯下身子就能拾到的距离。
“公子,拾起来啊。”那边的女子不知哪个大胆的唤了一句。
蔚东歌愣了愣,转头看向寄且行:“河灯,也可以自己去决定让它飘向何处吗?”
寄且行脸已经臭的不行,没想到师尊只是摘下斗笠的那么一小会就吸引了觊觎他师尊的人,修真者的视力很好,可以说他们不需要去看,就能感受到墨迹走向,那粉色河灯上面一行娟秀小字,却是大胆的情诗,寄且行假装思索的回答:“这样的话,河神就不能保佑了吧?愿望也可能不会实现。”
蔚东歌看了寄且行一眼,手指轻扬,那粉色的河灯沉浮几下,蓦然化为六只粉蝶,顺着水面飞上,振翅间洒下星光闪闪,那几个女子目光被吸引过去,睁大了眼睛,眼里完全被那六只粉蝶占据。
蔚东歌戴上斗笠,拉住寄且行的手,消失在了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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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人的小巷中,正懒洋洋准备打更的更夫身后突然出现两个人,一直走到更夫前头去了,更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望着一个戴着斗笠,一个黑衣的两人背影,不解的嘶了一声:“咦?我出来的时候身后好像没人啊……”
蔚东歌和寄且行出了小巷,两人的神色不似开始的轻松,寄且行一直保持着绷紧的状态,像是一把锋利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他们感觉到杀意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一阵了,像是要让他们准备好一般,剑刃斩下他们的状态充沛无比,蔚东歌仅一个剑指就制住了来人的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蔚东歌微微偏过身子,寄且行了然的冲过去,用未解下缠布的九魄剑开始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缠斗。
越打寄且行战意越强,竟隐隐跟来人打了个平此,又一声尖锐的兵器相撞声,寄且行早已经解下了九魄的缠布,身上伤痕累累,灰蓝的眼里却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跟他打斗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也见了红,暗骂一声难缠,一个借力将寄且行打了回去。
寄且行踉跄几步,还欲冲上去,被蔚东歌轻柔的制止了,蔚东歌给寄且行喂了颗恢复灵力的丹药,用灵气给他治疗伤口。
月色升高,隐在阴影中的人往前两步露出全貌,一双修长的腿立在蔚东歌和寄且行的面前,那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付以歌,别来无恙啊。”
蔚东歌面色如常,好像并不惊讶来人道出他这个伪装的名字,他垂眸将寄且行血糊一片的虎口用灵力治好,才抬眸不轻不重的扫过来人道:“卿衾,你要每次都用这么血腥的方式登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