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太平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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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山洞之中,不时能听到水珠滴落的声音,在一片静谧里,显得愈加清晰。殷杉在一旁静坐着,修道者,常年辟谷,纵然几日不进食,也不见得有什么影响。沉睡的人未醒,像死了一样。殷杉却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已经渐渐恢复如常,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驱冥台变了,我也变了,独独没变了,大概也只有你了。”殷杉觉得自己在对空气说话,他憋得慌,有的话他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发泄,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百年,足够世人去翻天覆地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驱冥台原本分南北,虽为一脉,关系却不如明面上那么和谐,甚至更多的是敌视。谁曾想过南北会有归一的一天,以战为开端,以战为结束,南驱北冥在腥风血雨里合为一门,世人看着光鲜,背后堆积成山的尸骨却未曾见过。
山洞月色渐朦胧,荒凉之境忽起一阵风,卷起一地风尘,迷蒙了视野。
驱冥台上,众门人正安置山下灾民,正殿外摆着炉火,几人催动内力,熬煮汤药,其余几人端着盛出的汤药来来回回,忙得不可开交。山门长阶上,忽现一条白色身影,守卫门人提灯警惕走近,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忙上前扶住力气将尽之人。
“掌门!”
“我无恙,你先让人带这两个孩子去看看。”
洛鱼收了剑,回身看着一旁的曲枫,道:“你跟着他们进去,好好休息,这婴孩交给我的门人,你可宽心。”
曲枫看着怀里已经睡了很久的婴儿,又看了眼洛鱼,他想,这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一路上不哭不闹,这让他很担心,便将小孩交予已经赶来的人,他看了眼洛鱼,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关心,却什么也没说,便跟着人上去。
洛鱼伤重,一路之上便强撑着回来,如今一放松下来,痛楚随即蔓延,鲜血迸出,袖口早已被染红,鲜红液体至指尖滴落,搀扶着他的门人吓得不轻,忙扶着人进入正殿。
四方长老静坐,突闻喧嚣声,他抬眼看着急奔而至之人,眼神中闪过诧异,仅一瞬间。
“长老,掌门伤重,你。。。。。。”
“将人放下,你且出去。”
四方长老悠悠开口,不见任何慌张,门人犹豫片刻,随后拱手退出正殿。
“掌门,如何?”四方长老起手运功,手捻咒诀,再观洛鱼,掌上伤口渐渐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外伤好治,内伤难愈,纵然我不解释,你自己也清楚我想说什么。”
“刑冥封印已经解,天下免不了重燃灾劫。”洛鱼脸上苍白许多,不见昔日风采,他沉了声,更显严肃,道:“封印方解,他的真气还未尽数恢复,我今日虽伤他,不过削弱他三分,待他日恢复,后果不堪设想。”
“掌门恐怕不知道还有一事。”
四方长老收掌,再度闭目静坐,像一尊大佛,不动如山。
“何事?”
“展一溪的封印也被解开了。”四方长老道,明显察觉洛鱼有一瞬间的动摇,端看他的面相却一如往常的平静。
“如此久远的名字,可还令你怀念。”
“墨玉呢?”
“她已离去。”四方长老抬眼,眸里却是寒光,他道:“囚住她的枷锁不见了。”
“木簪不是放在云阁吗?由殷杉看管。”
“殷杉也不见了。”
四方长老说话的时候,脸色又冷了几分,驱冥台上不留异心者,这是他给掌门的忠告,百年前如此,百年后如此,殷杉为北冥门大弟子,不降之心昭然若揭,当年一统两门,他便该以死祭天,四方长老道:“掌门可有为自己当年的妇人之仁感到一丝丝的后悔。”
“四方长老。”洛鱼收了真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长辈,不愠而怒,道:“我希望你明白,我尊敬你是因为你是长辈,而非因为你是驱冥台的长老,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才是驱冥台的掌门这件事吧。”
“小子口气却是不小。”四方长老不屑一笑,道:“这不过是一个忠告,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我老了,管不得你们许多。”
洛鱼转身而去,行至三步,又稍做停顿,道:“展一溪的事我会处理,无须长老再多过问。”
“如此便好,望掌门秉公处理。”
正殿外,受伤的灾民已被门人带去安置,剩余几个小童跟着门内师兄一同收拾,见洛鱼出来,稍停手上动作,恭敬道:“掌门。”
洛鱼点点头,又想起随自己前来的曲枫,寻问了去处,便缓步踏至。
驱灵台建于寒山之巅,终年积雪,不见春色,寻常人初入驱灵台,自然觉得不适,莫说夜里风大,纵是白天,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门人修练多年,多是不惧这风霜,灾民们却是不同,门人便早早送去被子与棉袄。
曲枫坐在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多是与自己一样失去亲人的可怜人,偶尔看到两两擦肩之人,回眸之际,认出了是熟悉之人,竟也欣喜地落了泪,相拥而泣。
曲枫眼眶红了,他想起来,灾劫临来之前,他们一家正在院里说笑着,母亲教着妹妹女红,父亲则拿着书,一边看着正习字的自己,与母亲,与妹妹,一家人其乐融融。突来的大火与喧闹打破了所有的美好。轰然倒塌的房屋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曲枫的父亲抬头看着自苍穹掠过的巨龙,片刻,行人纷纷逃命。
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曲枫眼里看到的,是一出出惨剧,他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人,被烈焰灼烧着,散发着一股焦味,母亲捂住了妹妹的眼睛,除却无奈,更多的却是同情。
“枫儿,这块玉佩藏好,不管遇到什么人,绝对不能弄丢,记住了吗?”父亲突然按着曲枫的肩头,看到曲枫不解的眼神,他解释不了太多,只是让他照做。
“夫人,他终于还是回来了,你先带着孩子离开,为夫稍后赶上。”父亲说话的时候,眼里尽是歉意,母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落了泪,她想追上去,可还是牵着曲枫,抱着妹妹逃到了一处偏僻之处。
父亲此一去便未见他回来,母亲兴许知道了什么,没有难过,没有悲痛,只是摸着曲枫,道:“枫儿,母亲与父亲有一些事,无法告诉你们,这一世,能成为你们的亲人,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母亲说的很平静,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曲枫不懂她在说什么,伸手想拉住母亲的手,竟是握不住,母亲微微一笑,她笑得很温柔,很美,那一笑却是那么得苦,最终,母亲终于化做光点,消失不见,一滴泪偏滴在曲枫手背上,冰凉凉的。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曲枫想哭,又担心惊醒旁边的妹妹,便捂着嘴,便捂着眼,无助的事实让他全身都痛了起来。
“你在哭吗?”
飘入耳里的声音很平静,曲枫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正是他带回来的那个人。洛鱼伸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湿润,坐在他身边,道:“想家了吗?”
“家。。。。。。没了。。。。。。”
寒雪飘零,片片落在地上。
洛鱼看着过往的人,欣喜的,悲痛的,这乱世中,何以为家,世道靖平,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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