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最想要拥抱的你，现在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走上前，告诉你，我对你的爱。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狼狈不堪的废物。
    想要守护你。
    可是我的这颗心脏，这躯壳，如此的无能为力。
    云呐。
    “云呐，你快走，离开这里。”白奕祁低头，不再去看吕云。
    外面响起一阵躁动的声音，似乎是巡逻兵发现了这边不对劲。接着传来一阵呼喊，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白奕祁眉头紧皱：“云，快离开。”
    吕云勾起嘴角，无奈地摇摇头：“不可能了，白奕珂早有准备，没有办法逃走。”
    无法回头的路。
    早就无法回头了。
    白奕祁惊愕得直摇头，说出的话听上去有些结巴：“你……你早……知道？为什么……”
    外面有卫兵举着火把将私牢团团围住，远处覆雪的高山后面升起了太阳，光芒破晓，牢里变得亮堂起来，从牢房的天窗照进斑驳的光，映亮了吕云白皙如玉的面庞。
    吕云在白奕祁的旁边靠墙坐下，视线和他交汇了一下后落到了铺着干草的地上，嘴角噙着笑。
    “为什么？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白奕祁者傻吧。”
    白奕祁闻言愣了愣，半晌后释然地笑起来，他看向吕云，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云儿，”
    “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这样做。”
    吕云收起嘴角的微笑：“我知道，这是我欠我自己的，我欠我自己，一个认清自己的机会。”
    “白奕祁，我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是在死之前，我想认清自己的心。”
    “……那现在……”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吕云未等白奕祁问起，就回答道，“和你一起的时间，我会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说完，又正色道：“白奕祁，如果生命停止于此，我希望，能陪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你的世界，我会再一次失去我得来不易的阳光。
    ——被人如此在乎的感觉真好，所以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月色的衣袍的男子站在众人中间，面对着白奕祁二人，神色轻佻地拍了两下手掌。
    “真是有情有义的一对啊——”白奕珂嗤笑道。
    “堂堂郢州城的少主人，父王苦心栽培的世子殿下，竟然有龙阳之癖，到死还有男人来殉情——”
    白奕珂说着走近白奕祁，阴阳怪气地摇头道：“这样肮脏的家伙，也有资格成为王世子吗？”
    吕云的一只拳头倏然握紧，另外一只手早已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再近一点……
    ……只要再近一步，他就有把握可以擒住白奕珂，拿他作为要挟，救白奕祁出去。
    “呵——”
    什么？！
    白奕珂退后，身边的亲兵立刻团团挡在身前。
    吕云泄了气。
    老狐狸。
    “果然你早就安排好的。”白奕祁与白奕珂对视，眼神凌厉，“二王兄，如此老谋深算。”
    “过奖。”
    吕云冷哼一声：“北广王，皇上迟早会知道郢州城的事，你是在玩命。”
    白奕珂啧啧两声：“皇上？”
    “这里是郢、州、城，离着京都万里地，天高皇帝远，小子，在这里，我就是天！”
    他把吕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污浊的眼神中蔓延出恶心的色彩。
    “你是吕云？”白奕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嘴角笑意让白奕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奕珂，收回你肮脏的目光，你不配看他！”白奕祁倾身挡住白奕珂的视线。
    “奕祁。”吕云去抓白奕祁的手腕，五指无意间覆上了那些疮疤。
    白奕祁愣了愣，瞬间甩开：“云！”
    吕云的手僵在空中，半晌后悲哀地垂下。
    白奕珂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啧”了一声道：“在乎的人在眼前却不能触碰的感觉怎么样，嗯？”
    白奕珂示意两边的卫兵把白奕祁抓住，顺带卸下吕云的剑。
    他走到被制住的两人面前，拉起白奕祁的一只手臂，无视对方的挣扎，玩笑般打量着那上面的疮疤，还伸出手摩挲着那些出血的地方。
    吕云疑惑而不安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不知道白奕珂在玩什么花样，但是从白奕珂的举动中可以看出，白奕祁的疫病，绝对不是偶然。
    “还记得你的母亲吗？”白奕珂问白奕祁，眼神倏然阴鸷起来。
    白奕祁“哼”了一声：“以为谁都和二王兄一样，做得到六亲不认吗？！”
    白奕珂狠笑了两声，伸手去揭那些连着血肉的疮疤，疼的白奕祁嘶嘶地呼气。
    “白奕珂！”吕云惊叫，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奕珂不理会其他，只是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桀桀笑着。
    “这样的人可不配做我的弟弟，他只是那个妖女迷惑父王生下的孽种。”
    “不过，现在都没关系了，”白奕珂瞪视着白奕祁，“因为，如今的我拥有一切，而你们母子只有死！”
    白奕祁本就体力不支，被这样一折腾更是喘着粗气，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白奕珂……你这个……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怪物。”
    “哈哈哈怪物，白奕祁，你倒是看看，如今谁更像怪物？”
    白奕珂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上面绘着古怪的花纹，他打开瓶口，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白奕祁的血肉上，然后把瓶口放在白奕祁的鼻子下面，摁住他的脑袋：“闻闻，和这几天你喝过的水是不是同一种味道？”
    白奕祁面色惨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你还真以为，你母亲是死于疫病吗，或者你觉得，你得了这找不到疫源的疫病，也是偶然？”
    白奕珂摇摇头：“厉害吗？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南洋求来的奇毒，滋味如何？”
    吕云难以置信地看向白奕祁手臂上的粉末，双唇颤抖着唤：“东，奕祁啊。”
    而此时的白奕祁，听了白奕珂的话愣在原地，视线转向对方手中的瓶子。
    ……母妃，
    ……您是因为这个，离我而去的吗。
    ……我竟然……
    ……我竟然忍让了这个杀死您的魔鬼这么多年？
    “奕祁，奕祁呐……”
    耳边是吕云不停的呼唤，白奕祁突然感觉自己很累，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难以支撑，眼前白奕珂的冷笑刺眼，却渐渐模糊……
    看着白奕祁的模样，吕云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一般，难受压抑。
    他运起内力挣开了制住自己的士兵，冲过去扶住白奕祁，周围的兵卒立刻举刀围了上去，白奕珂却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噗——”白奕祁摁住难受的胸口，自喉中吐出一口鲜血。
    “白奕祁！”吕云抱着他无力至极的身体，眼框通红。
    为了让白奕祁好受点，他沿着墙边坐下，把白奕祁拖住，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中。
    白奕祁浑身发凉，意识模糊，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我现在很好奇，世子殿下，世子印和心爱的男人，您会怎么选择呢？”白奕珂怪笑着问道，语气中满是轻蔑。
    “世子之位绝对不会由你这样心狠手辣的怪物来承袭。”吕云垂眸，眼神坚定地看着怀里的白奕祁，淡淡说道。
    “阁下不要把话说得过早，我这个弟弟，太重感情，”白奕珂瞥了白奕祁一眼，“不然，他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吕云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替白奕祁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口，冷冷地道：“重情重意的人总比无情无义的牲畜好。”
    白奕珂闻言面部抽搐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眼神赤裸裸地盯着吕云。
    “本王可不是无情，面对你这般美妙的人，如何让本王不动情呢。”
    白奕珂挥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轻浮地笑着向吕云走近：“不如，让阁下见识见识本王的‘情’？”
    吕云自始至终未抬头看他，在白奕珂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吕云抬手将拇指指扣抵在颈间，青铜扣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肤，渗出警示的血珠。
    白奕珂一愣，顿住脚步，略略一笑将双手背过身后，看向吕云的眼神变得冰冷：“罢了，这样美的人，如果变成死物实在可惜，还是留着来换我的世子印吧。”
    吕云不再说话，低着头，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双唇紧抿成一条弧线，神色自若。
    白奕珂不紧不慢地吩咐一旁的狱卒：“把这里的水换成干净的热水，一日三餐不要亏待了他们，御寒的衣物被褥全部送来，请郎中保住他的命，”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狱卒：“在本王得到世子印之前，如果他死了，你们全部都要给他陪葬。”
    狱卒们纷纷惶恐跪地：“谨遵殿下所言！”
    白奕珂离开私牢，派人死死围住牢房，防备森严。
    ……
    外面又下起了蒙蒙的雪，有雪花从牢房的小窗里飘进来，在窗口透明的光柱下坠落，落在阴暗潮湿的青砖地面，顷刻之间就化了。
    吕云眼眶通红，静静抱着近乎昏迷的白奕祁，竭力想要温暖他冰凉的身体。
    白奕祁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处，嘴角的血迹斑斑，吕云轻抚他的脸颊，把那些血污仔细抹去。
    “……云……云呐。”白奕祁嘴唇颤抖，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我在。”
    “云呐……”白奕祁费力地抬起手，像是要回抱住吕云。
    “我在，奕祁，我在这里。”
    吕云抓住白奕祁抬起的手，紧紧攥住，五指嵌进对方的指缝。
    十指相扣，白奕祁，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
    “殿下，安心睡一觉吧，我就在这里。”
    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
    这次绝对不会离开。
    ……
    雪渐渐大起来，小窗透过的光越来越晦暗，烛火摇曳，怒号的风声穿过墙壁，激荡着人平静的心。

    作者闲话：

    大概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