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男子身后默默跟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千面没有回话，男孩默认此人是运灵中的老前辈，感觉又亲切又尊敬，便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在后面跟着。
    两人走出鬼市后不久，千面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男孩，突然朝他伸过手去。后者不明所以，却也没躲。
    千面指尖轻轻点在男孩的额上，一缕金色的元神绕上他的指尖。
    男孩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千面收回手，淡淡道：“冉泽，是么？”
    冉泽震惊于眼前男子瞬息间翻阅人记忆的本事，反应了好一会，才道：“刚刚前辈也用了运灵苍炎，弟子眼拙，不知前辈是运灵的哪位长老？”
    说着，少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千面却示意他起身，道：“我并非运灵门下，不必拜我。”
    冉泽一愣，很快换了一副戒备的表情，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千面，冷声道：“怎么，难道你是正五派的哪个长老？想捉一个运灵门徒回去当众处以极刑？鬼门一战，三年清扫，你们打着正义的名义杀了多少无关的人？！用运灵的名义犯了多少血罪？！到了现在，你们这群白眼狼还不放过运灵么！！”
    “我冉泽活了十五年，也流亡了十五年，看着你们这些疯狗暗地里到处咬人，当真是蠢得可怜又好笑！”冉泽因愤怒红了眼睛，却也知自己打不过对方，愤恨交加之际，他指尖燃起一团幽蓝火焰，化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喉间，怒吼道：“成为运灵弟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宁死也不在你们这群蚂蚁手里受辱！”
    眼见那苍炎所化的匕首就要刺下去，千面微一抬手，匕首瞬间化为点点幽蓝萤火，四散飘走。
    冉泽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哑声道：“拥有这么纯净的苍炎，你杀了多少运灵门徒！”
    千面淡淡看着少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你们掌门送给我的，你相信么？”
    男子手中无端多了半块苍蓝色的令牌，火焰形状的纹路正泛着幽蓝光泽——是令牌认主的证明。
    运灵苍炎令，由运灵掌门最纯粹的苍炎所化，见令牌如见掌门。
    冉泽愣愣地看着那半块令牌，忽然眼里一阵酸涩。
    “掌门他……他……”
    “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千面小心收起苍炎令，淡淡道，“近日关于运灵的传言甚嚣尘上，天地间又开始暗地里讨伐运灵遗者。”
    冉泽低下头，狠狠咬着唇：运灵遗者皆是无棨之人，他和他的师父被一群修士绞杀，师父拼尽最后一点灵力护他逃了出去，逃亡路上遇到了一个无棨之人，本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却被那人骗着喝下迷神散，醒来之后已被穿了琵琶骨，关在笼子里，放到鬼市拍卖。
    “你孤身一人，难以自保。望你去云之上暂避风头。”
    淡金色的眸子倒映着男孩难以置信的表情，千面淡淡道：“你应该知道天机阁，烛照宫与运灵的关系。”
    冉泽低下头，嗫嚅道：“神使……”
    “神使足够强大，不会因为恐惧做出愚蠢的事。”
    “可是……”男孩讽刺地笑了笑，轻声道，“神使放弃了运灵。”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千面微微叹了口气，道：
    “如果不相信云之上，就相信你们的掌门吧。”
    冉泽一怔，抬头看着千面。他此刻大概猜到，那不是属于人族的眼睛。
    云之上，是否也像传说中的九州一样，能包容所有生灵呢？
    他像是做个一个重大的决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去。”

    白绫悬在华表上飘扬，废弃的宫殿中灯火如豆，照亮了一盘棋局，劫争正烈，黑白相持不下。
    一人独坐，从容落子。似是有微风拂过，烛火摇曳，男子眯起狭长的凤眼，笑道：“还是这么没规矩。”
    “冉泽已经被千面郎君带走了，他一定会把这个运灵遗者送到云之上的。”灯火不可及之处，洛尧生冷冷地盯着他，瞳孔尖利如针。“现在该告诉我了吧，阿蓂在哪里？”
    男子笑而不语，黑棋落下，敲出一声脆响。
    男孩握紧了拳头，满腔怒火却不敢发作，低吼道：“江梓荀！”
    江梓荀又捻起一枚白子，落在劫争处，慢条斯理地提走一枚黑子，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把她还给你的。”
    “她不是你的东西！”
    “可她是天帝的子民。”黑棋落子，“你、我、五族众生，皆是天帝的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