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一子三问探虚实——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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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来到赤羽都城,文晸赫总觉得这儿的天空灰蒙蒙的,从未有好日头,不如南方茗锦郡的山清水秀,翠林晴天。
二月十六,对于文晸赫而言,不堪回首。
一来是自己的生辰,二来是申子岚的忌日。
自十五岁之后,文晸赫不再过生辰,每年今日,他都会清茶一壶,端坐于墓碑之前,茶取三盏,一盏敬天,一盏入土,一盏置于面前,自己却再无资格一饮而尽,一坐便是一日。
文晸赫今日没有坐进皓轩楼二楼中间的雅间,而是要了二楼一间面向街道的房间,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道路东头貌似出现了一个商队,文晸赫顺着李珉宇指的方向,看到了好几车装着大箱子的商队往皓轩楼走来。转头看向街道西头,一四人轿子缓缓走来。
他来了?没想到申贺森也来的那么早,街道西头那边是丞相府给岚公子专用的轿子。
“叫你们老板来把这些都搬进去”这声音很耳熟,是朴忠载的声音。
原来东边来的不是商队,而是朴忠载往皓轩楼运东西。
“将军,您这是?”李先镐走了出来。
“这些送你了。”朴忠载的表情很不自然,看对方貌似没反应过来,补充道:“这是在你这里喝得一叶千金的‘一叶青岚’,送给你!”
“将军,此等珍品您不留着享用,送给小人实在可惜。”
“什么可惜!”朴忠载气呼呼的打断对方的话“看了我就生气,我就不知道这个破叶子有什么好喝的,你说我成个亲,公主陪嫁里带来了两箱,太后娘娘赏赐里有两箱,陛下的赏赐里有两箱,那文氏小儿居然还给我拉来两!大!箱!你说他是不是。。。(诚心的)”
李先镐看朴忠载一生气就口无遮拦的,赶忙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这傻狍子抒发情感永远都不看场合,想什么就嚷嚷什么,真不知道他陪王伴驾这么多年怎么活下来的。。。。
文晸赫与李珉宇在二楼听了个真切,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李老板,能否替本王请岚公子上楼一叙?这会儿时辰还早。”文晸赫看到申贺森的轿子已经来到近前,便探身出窗子,主动邀请,随后便看到李先镐表情尴尬,朴忠载脸色如猪肝一般难看。。。。
“王爷,您这是要。。。?”李珉宇觉得今日的文晸赫不像平时那般沉稳,反而有些挑衅。
“怎么,太主动了?太招摇了?”文晸赫今日就是要主动出击,那日在宫里的被动局面不会再有第二次。
李珉宇看着兄长的表情,心里默默的断定,今日必是棋逢对手,硝烟肆起。
当一席白衫进入雅间的时候,文晸赫已经摆好了棋盘,跟着进来的还有朴将军和李老板。
“岚公子,不知本王能否有幸请公子对弈一局?”说着便取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正中间。
申贺森没有马上回答,与众人坐定之后,先喝了口茶,然后缓缓摘下了面具。
在场五人,除了李珉宇有些惊讶之外,其余四人皆气定神闲。
原来朴忠载也知道他是丞相,他们的关系不是非常不好么?听闻当日在大殿上参自己一本时,朴忠载还不忘拉丞相下水,总不可能是相识多年的相爱相杀吧?文晸赫迅速的思考着。
“王爷今日好兴致,这么早就来了。”申贺森放下手中茶盏,一颗白子落在棋盘右下角。
这是真要下棋?旁边三人皆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两位爷说笑而已。
“托丞相的福,半月前与岚公子楼台一会,‘名满天下’,本王低调不喜张扬,只能早早过来。”文晸赫抿了口茶,继续落子。
“哦?这么说来,还是下臣的罪过了?”申贺森也边说笑边落子,气势上是丝毫不退让。
“怎么能怪丞相呢?说来还得感谢丞相呢,”说到一半,文晸赫落子抬眼看向李先镐:“感谢丞相两次搭救本王。”
李先镐刚想说什么,申贺森却开了口:“举手之劳,王爷不必言谢,以后常来光顾李老板的生意,也不枉他一直以来的盛情款待。”
闻及此,不只是李先镐,李珉宇跟朴忠载也认识到,今日的这场角逐,他们三个,资历尚浅。。。
闲聊丝毫不影响二人下棋的速度,气氛之上轻松愉快,棋盘之上针锋相对,聊的内容更是话里藏针,句句带刺。
看着棋盘的走势,听着两人的聊天,其余三人皆屏气凝神。气氛诡异的让人背脊发凉,下盘棋,似乎一子不慎便万劫不复。
怎么可能?文晸赫心中诧异,但这一回是有备而来,表面上没有表相出异样,但他还是感到惊讶,随着棋盘的走势,一子一子不断落下,这明明是当年与子岚下过的一盘棋,申贺森每一子的顺序都几乎是一样的,记得那时最后是长生劫和局,自己与子岚都很兴奋,毕竟和局本身就少,还是长生劫和局,便就将那盘棋计入了棋谱。
“再有两子定输赢。”文晸赫看着整盘棋,最后关键在白子上,要么和局,要么白子赢,文晸赫不在乎这盘棋的输赢,他要赢的,是棋盘之外的较量。
“王爷果然棋艺精湛,自信满满,不如最后两子,再加个彩头?”申贺森对上了文晸赫的视线,继续说道:“不然,再有两子,王爷就没有机会试探下臣了。”
“不知丞相这彩头,要如何加呢?”文晸赫没有丝毫的尴尬,对方一开始就知道是试探,只不过区别在于挑明和不挑明而已。
“既然王爷想试探下臣,那就落一子,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之后再落子提问。”申贺森很明白,索性让他问个够,谁试探了谁还未可知。
“丞相,一子三问,任选其一答之,如何?”文晸赫毫不退让的加大筹码,无疑自己这样是危险的,提问的同时也会被对方探知一些秘密。
“成交,”申贺森说完便下了一子“第一、王爷王府上可是养着信鸽与茗锦郡有书信往来?第二、王爷的王府可有通往城外的密道?第三、文殊院的李大人原本是您的伴读,他与茗锦郡的郡守金东万是否有密切联系?”
申贺森问完这话,文晸赫倒是很镇定,而李珉宇的脸色已经变了。
“丞相说笑了,王府哪来什么密道,还通往城外,无稽之谈”三个问题,文晸赫只能回答这一个,无论是信鸽还是珉宇跟金郡守的联系,答哪一个都会暴露另一个。
“看来李大人跟金郡守通过信鸽有书信来往?”申贺森手里玩弄着几颗棋子,发出哒哒的响声,看似在跟对方说话,又好似自言自语。
文晸赫没有理会,落下一子开始提问:“敢问丞相到赤羽王朝之前可是住在南方?丞相年少时可曾受过剑伤?丞相的生辰是何年何月?”
“王爷还对下臣的生辰感兴趣?难不成也要给下臣拉两大箱子茶叶?”申贺森调侃的口吻反问着,带着一丝讽刺的暧昧,“今年三十有一,生辰二月十六。”
“今日?原来丞相多年前的今日,生于在南方”你申贺森会玩,他文晸赫也会,面上回答出来的问题未必是实话,但是回避掉的问题,却十有八九答案是肯定的。
“正是今日,不过下臣从不过生辰,所以与常时无异”申贺森话起子落。
“你居然?”文晸赫看得出申贺森知道应该落哪里可以赢自己,但对方却选择了和局。
“王爷,听说您的母亲是被人毒害的?您那位姓申名子岚的故友,当年也是本能赢,却落子和局?还有您对这位故友可是存着龌蹉的心思?”申贺森最后这三个问题无疑杀伤力是极大的。
“丞相大人,死者为大,何以问出此等不敬之言。”文晸赫没说话,李珉宇到先急了,看到文晸赫扫了自己一眼,恍然大悟,自己的反应给最后一题做了答复。。。瞬间后悔不已。
“丞相连本王的母亲都进行了探查,看来真是对本王关怀备至啊。没错,母亲大人的确是遭人暗害的。”
文晸赫很淡定,三个问题李珉宇替他回答了后两个,索性自己把第一个补齐,于是落下最后一子。
接下来的三个问题,才是文晸赫整盘棋的关键:“其一、丞相两次搭救本王,除了国家社稷,可还有其他的目的?其二、李老板对朴将军是不是有您刚才说的那种龌蹉心思?其三、皇帝陛下对丞相您是不是也有您刚才说的那种龌龊心思?”
申贺森沉默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看着文晸赫,心中很感慨,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能让他有此刻这种被将了一君的感觉。申贺森有料想过文晸赫会察觉到皇帝对自己的心思,但没料到对方有胆子直接问出来。
“本相营救王爷,就是为了赤羽王朝的江山社稷,别无其他。”这三个问题,无论答复哪一个,其他的也就都有答案了,礼尚往来,申贺森索性也三个问题一并给回答了。
“其实,本王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收起锐气,文晸赫吹了吹微烫的茶水,喝了一口。
“本相也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不如这回,王爷先问。”
“丞相何以得知这长生劫和局?”长生劫和局形式有很多种,但面前这一盘棋只有自己跟申子岚知道。
“下臣有两张棋谱,因为很精彩,所以背了下来,那是皇帝陛下赐与下臣的,据说是在旧茗国皇宫里得到的,一张名为长生劫,另一张名为胜天半子。两张棋谱只差最后两子区别,”申贺森看着文晸赫,而对方正盯着桌上那盘棋。
“王爷,下臣这最后一个问题,您可以只听,不回答。您的母亲是不是申子岚谋害的?”申贺森笃定对方不会作答,然而文晸赫却让他失望了。
“是的,他害死了我母亲,”文晸赫说话的同时抬手指向申贺森的胸口,“我亲手用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没有任何犹豫,文晸赫掷地有声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眸子,嘴角上的弧度,散发着王者的霸气,其实心里早已被剌的血肉模糊,但是这一局绝对不能输,他没有退路!
申贺森何尝又给自己留了退路呢?听到对方毫不犹豫的答案,被那只手指着的胸口就是一闷,一口血腥涌上喉咙,又强咽了回去,若无其事的拨开几乎快碰到自已的手,那手比自己的还要凉,脸上依旧泛着迷人的微笑,那是一种猎人盯上猎物的微笑,抿了口茶,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话:“王爷杀伐决断,果然对自己最狠心。。。。”
这场角逐,表面上是棋逢对手,只有文晸赫与申贺森心里明白,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