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并辔千里情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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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煦和木琴美正在官道上走着,忽听有人问话,这才注意到路上有江湖人物,三三两两,顺官道往前走着,与自己的方向相反。说话的那人,四十多岁,长相粗豪,背上插了两把单刀,两眼正盯着方煦。
方煦愕然不答。其实这句话也用不着回答,不回答便是默认,不过招呼还是要打的,方煦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人又说:“藤花山庄方少庄主要去飞龙山庄和庄主黄龙飞决战,江湖人物都去观战了。小哥,这一架惊天动地,不可不看!”
方煦既吃惊又好笑:我是方煦,怎么反不知道?他忍住笑顺着那人的语气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那人答:“听说黄龙飞是方少庄主的杀父仇人,方少庄主约斗黄龙飞是要为父报仇!”
方煦看看木琴美,说道:“这是从何说起?这又是从何说起?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突然,方煦哈哈大笑起来。那人品不出方煦大笑的含意,嘴里咕噜了声“神经病”,自顾自走了。
木琴美反陪了个小心,问方煦:“方大哥,我们也看热闹去?”
方煦笑道:“去,为什么不去?准点子能不到场吗?”
木琴美又说:“依我看,那个黄龙飞也是浪得虚名,用不着方大哥出手,我先和他战三百合!”
方煦说道:“我和黄龙飞无怨无仇,打什么架?江湖上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有人希望我们打架,我会上人家的当?我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是些什么人在闹!”
当方煦和木琴美在三棵松镇客店门口的人丛中策马而过,他们并没有停留,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一句。木琴美本想大喊一声:“藤花山庄方少庄主在此,黄龙飞前来纳命!”她没有喊出口。她知道,她这一喊,事情可能没法收拾,她也没法再待在方煦身边了,不仅仅因为方煦要她不要说出他的身份。她可不愿离开方煦,在方煦的身边,她感到温馨,而且有点意乱神迷,她喜欢这个感觉。
方煦在经过客店门口的时候,沈丽花见到了方煦,方煦也见到了沈丽花。
当时相距三十步,看得不算真切,是以沈丽花没敢认方煦,方煦也不敢认沈丽花。
因为现实中的形象与记忆中的形象相距太大,因为他们两人都在迅速抹掉银龙山庄留给他们的痕迹,迅速的回归自我。
银龙山庄地狱般的折磨,所丧失的文明和灵气渐渐又回到了他们身上。与其说方煦变化大,不如说沈丽花变化大,抑或是说两人变化都大。
青山寂寂,长路漫漫,方煦和木琴美踏上归程。
回藤花山庄,他们的心情要轻松得多。火神派不明不白的被挑,不过是在他查究杀父仇人时多了一层迷雾,甚至是反过来给了他一点启示,甚至可以看作是对身边人的查究。至于江湖流传的与黄龙飞的恩怨,此刻也并不影响方煦的心情,他反而觉得有点滑稽,说是阴谋,又像是恶作剧。木琴美见方煦一脸的晴日春风,笑得更加灿烂。按她的想法,或者说是愿望,她想和方煦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归途越长越好,甚至不再回到藤花山庄,更不用去见她的“头”。
云合玉宇,朔风举袂。
“下雪了!”木琴美语声中带着惊喜。
开始,还只见数片雪花飞扬飘摇,如落花而比落花轻盈。木琴美捕捉雪花,犹如捕捉蝴蝶。渐渐的越下越密,仿佛撒盐扯絮般的下着,无穷无尽,不一会,便积了一地琼屑。
“六出之花,飘扬于空中,是盛开还是凋谢?”与其说是方煦在问木琴美,不如说是方煦自己问自己。
“既是盛开,也是凋谢。”木琴美答。
“那么,下到地面,是装点还是粉饰?”方煦又问了一句。
“是装点,也是粉饰。”听到方煦提出这样的问题,木琴美有点兴奋,
忽然,一阵兵器的撞击声传入耳中。略一凝眸,便见前面雪中,在官道上,在迷蒙的雪花飘舞之中,三个人在斗剑。虽然是二打一,因一人武功高出很多,两人已落下风,而且已很危险。一招不慎,便要血濺当场。
三人斗剑挡了方煦和木琴美的道,方煦跳下马来。
“都是同僚,不必打了!”方煦已看出,这三人都是锦衣卫,木琴美的脸上也露出惊异的神色。
三人没有停手,因为先停手的人很危险。或者,他们没听到方煦的话,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招式上。再说,即便听到了也不放在心上:为什么要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话?这个人还是一个青年?
“呛!”方煦突然出手。只听到利剑出鞘声和雪花飞舞中剑光一闪,三人手腕中剑,三柄剑跌落在地。力度恰到好处,三人并没受伤。再看方煦,剑已入匣。仿佛从没有拔过剑,因为没有人——连同站在身旁的木琴美在内——能看清,方煦的剑是如何出鞘和入鞘的。只有方煦自己知道,他的剑尖先点向武功高的一人,然后才另两人。仿佛没事人似的,方煦说道:“遍地琼瑶,洒上些血可就煞风景了。”
“好快!”三人由衷称赞。其中一人仔细看看方煦,笑道:“原来是方公子和木姑娘!”说完拱了拱手。方煦和木琴美这时也看出,这人却是在银龙山庄打过交道的凌以禄。凌以禄和方煦一招呼,另两锦衣卫武士快步走了。
方煦笑道:“莫非锦衣卫内起了内讧了吗?自己人动起手来了?”
凌以禄说道:“锦衣卫在江湖上名声不大好,但骄横凶狠是有的,也是奉命行事,对犯事的官员敲诈勒索也是有的,那两个锦衣卫兄弟过于下作了,强姦了一个寡妇,事完之后又把她杀了,甚至连她一个五岁的女儿也不放过,龙指挥这才命我追杀他们。”
方煦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事了!——银龙山庄之事如何了的?我老远只见黑烟四起,秦继宗和陆兆良都死了?”
若是别人相问,凌以禄自然不会多讲,因方煦在银龙山庄把他救出水牢,其实也是救了他的命,此时倒不好不多讲几句。他应了声说道:“都死了!那间石屋子的确是藏金窟,上层的墙是活动的,下层放了好几万两银子……”
方煦对多少银子不感兴趣,插问:“秦继宗的儿子叫秦什么,死了吗?”
凌以禄说道:“名叫秦升,当时我正和秦继宗打着,秦升刚要向我出手,刘恭礼带人赶到,也就差那么几步,给他跑了。”说完,向方煦和木琴美一抱拳:“头还在等着我,告辞了!”说完扭头就走。方煦与银龙山庄的恩仇也算是了了,秦升如何,不过是顺嘴问一句,听说跑了,若有所思。
风停了,雪却是越下越大。天地一片混沌,仿佛天上的琼楼玉宇都成了碎片,纷纷洒向地面。这种天也不适合行路,何况已近午时,该找地方打尖了。
几声爆竹,因为雪,声音有点沉闷。唢呐声在雪花的缝隙中穿行,进入了他们的耳中时,也带了点湿音,浑厚中略显咽哑。他们判断,村子离他们很近,而且村上有人家办喜事。
木琴美满脸喜色,对方煦说:“有喜酒吃了!”
确实有人家办喜事。方煦和木琴美到时,新娘子已入了洞房,酒宴已开席。
胡乱在门外的树上拴了马,木琴美在前,方煦在后,刚走进大门,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显然这家的主人迎了出来。方煦作了个揖,说:“老丈大喜!”
老者名叫王老庚,今日儿子结婚,乡村小户,只图个安宁。忽见两个陌生人,本有点意外。因见男的俊朗,女的娇媚,又都是年轻人,也就放下心来,还了一揖说:“同喜、同喜,你们……”
木琴美笑嘻嘻的说:“满天满地的大雪,走了半天,肚子也饿了,正遇上你家办喜事,我们一来是贺喜,二来想吃顿饱饭。”说着话,取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元宝,递给老者。
王老庚连忙推辞,说:“谁还能头顶着房子,脚上绑着行灶走路?小儿大喜,有两位登门作贺,小老儿高兴都来不及,如何还肯让两位破费?别站着说话,请进屋坐地。”
方煦举目一瞥,进大门是院子,迎面三间草房,一明两暗,两边各两间厢房。此时,正房中的客厅和厢房中,人头攒动,都是吃喜宴的人。
厢房里已拾掇了一个空桌,木琴美把银子硬塞在老者的手里,笑说:“这叫添喜,不兴不收,你只叫新郎新娘来倒酒便了。”
木琴美话刚说完,门外有人接口说:“叫新郎、新娘倒酒吗?好得很啊,也给我们倒一杯!”随着话音,从大门外走进两人,又径直走进厢房。
这两人也是锦衣卫,其中一人便是在雪地里打架时占上风的那个。另一人五十左右年纪,容色淡然,双目炯炯,身上不见兵刃。显见他的武功修为已达上乘。木琴美见到来人,心里一惊,轻轻对方煦说:“锦衣卫指挥龙行天!”
方煦也轻轻的说:“这两人脸有杀气,刚才雪地上遇见的打架的两人恐怕已死于非命!”
方煦见龙行天进门,出于尊重,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原来是两位官爷,失敬失敬!”
龙行天抱拳还礼。同行的锦衣卫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方公子和木姑娘,在下凌以祿有礼,想不到在这里我们又见面了。”或许凌以禄已对龙行天说起过方煦,是以龙行天盯着方煦打量了一会。方煦问道:“在下脸上有什么古怪吗?”
龙行天笑说:“公子轩眉朗目,脸如敷粉,在下多看了一眼,失礼了!”遂又问木琴美:“姑娘脸生得很,何以认识在下?”
木琴美笑说:“听人说起的,还说龙指挥武功天下第一,长得又是虎背熊腰什么的,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小女子噤若寒蝉了。”
龙行天笑笑:“天下还有这样会叫的寒蝉吗?若论天下武功,十名之内或许排得,要说第一,”他把“一”字拖得很长,仿佛是在思考,又如征求方煦的意见,或则观看方煦的反应,他接着说,“要贻笑大方了!”
王老庚给龙行天和凌以祿换了杯筷,木琴美说:“两位官爷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快叫新郎、新娘来叩头,也好沾点官气!”
王老庚连说三个“是”,又加了句:“小姐和公子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新郎、新娘叩头,那是要见面钱的。龙行天出手一小锭金子,吓得新郎坚不肯收,反是木琴美收下再给了新娘。
酒过三巡,龙行天笑说:“在下薄名,方公子已知,最近江湖上盛传,藤花山庄方少庄主挑战飞龙山庄庄主黄龙飞,说是要报杀父之仇。方公子既安然在此地,莫非胜负已分,那黄龙飞已伤于公子剑下?”
方煦苦笑一声,说:“挑战黄龙飞之事,真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说,这江湖上的风浪不知从何而起。我曾从三棵松镇悄悄而过,亲见百十名江湖人物齐集哄闹,我是避之犹恐不及。还不知黄龙飞当作何想,因此结怨,可笑可恼!”
龙行天笑道:“这就叫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你不想为,偏有人推着你去为。后面的推手,实在可虑!”
方煦点点头,深表同意。问:“天寒地冻,大人不在京城纳福,到此穷乡僻壤?”
龙行天说:“奉命前去查看,顺便查一个旧年积案。”他笑了一笑,又说:“他日路过藤花山庄,在下欲讨杯茶吃,方公子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方煦站起来拱手笑说:“大人言重了,大人玉趾光降,敝庄篷荜生辉,何来相拒之理!”
话说到这份上,正可往深一步交谈,忽听大门口一人喝道:“王老庚,你有钱聚媳妇,没钱还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