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追寻前尘已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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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美伏在客厅的屋顶上,轻轻揭开一片瓦,向下看时,却见两人正在密谈。说是密谈,是没有下人侍候,而且两人隔桌而坐,话音甚轻。木琴美若非武功已有根底,练过听风辨器,真还不易听清。
木琴美听得一人说道:“不知陆大人急急赶来敝庄,有何要事?”
木琴美心想:“说话的这人一定是银龙山庄的庄主秦继宗了,不知陆大人是谁。”想到这里,便听那个陆大人说道:“京里的柴公公差人来问,今年的常例银为什么还没送去。”
只听秦继宗答道:“也就在这两天便差人送去了,陆大人的一份自然也不会少,不过迟了半个月,就差人来催问?”
陆大人说道:“不光是问常例银的事,据柴公公差来的人说,银龙山庄的事犯了,惊动了锦衣卫,这两天便会有人来查,要秦庄主小心些。”
秦继宗说道:“叫柴公公只管放心,也不是第一次来查了,这有何妨?我秦某是好相与的人,要银子有的是,若真油盐不浸,和我玩起真的,我的厚背砍山刀可不是吃素的!”
陆大人低笑一声,说道:“你秦庄主的武艺是没说的,锦衣卫中很有些厉害脚色,未必在你之下。柴公公差人传话时,带来了一瓶鹤顶红,不显山不显水,悄没声息的就把人毒死了,这有多好?”
后面又听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木琴美便走了。此时木琴美问方煦:“银龙山庄做的什么勾当,竟惊动了锦衣卫?”
方煦说道:“当时每天抬石头——一种比较特别的石头,听说是在开矿炼铜,那出息还小吗?”
木琴美说道:“私人开铜矿,那是犯禁的,所以惊动了锦衣卫。”随即又笑了起来:“秦继宗要用毒酒招待凌以禄,恰巧又给他听去,明天这席酒宴有点意思,我们再前去一凑,一定很热闹。”
方煦说道:“秦继宗犯了事,有锦衣卫在,我们倒不便出手了!”
又说了几句话,已到辰末巳初,两人遂离开客栈,径去银龙山庄。到得山庄门前,木琴美用马鞭敲了敲门,“吱呀”一声,庄门开了,不等庄客问话,木琴美说道:“劳驾给秦庄主通报一声,就说方公子来访。”
这庄客见了方煦和和木琴美人物气度,木琴美又是先声夺人,忙答应一声:“请公子和小姐稍等”,向里面颠去了。稍顷跑来回话:“我家庄主说了,在客厅恭候公子和小姐。”说毕,从方煦和木琴美手中接过缰绳,把马拴在门口系马桩上。
从山庄大门到二道门客厅,方煦当年不知走过多少遍,只不过不进二道门,是从二道门边绕到后边去的。现在和木琴美两人并肩而行,景色依然,身份和心境不同,昂首举步,从容指陈,当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的。
走进客厅,方煦见在上首已坐着两人,一人五十多岁,黑红脸膛,穿一身淺紫长袍,右手掌中两个鸡蛋大小的铁蛋在哗哗的转着,瞪着两眼打量着自己和木琴美。从模样和座位判断,这就是银龙山庄的庄主秦继宗了。方煦在银龙山庄十二年,连管家都难得见到,这庄主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在秦继宗左面并列坐着一人,四十多岁年纪,白脸短须,穿一身灰布长袍,手中一把摺扇,张开又合拢的玩着,两眼冷冷的盯着方煦,目光触到木琴美的脸上,仿佛有点惊讶,半晌没有离开。能坐在秦继宗的左面,自然是知州陆兆良陆大人了。方煦向秦继宗一举手,招呼道:“秦庄主请了,在下姓方,这向有礼。”方煦把目光移向陆兆良,也招呼了一声:“这位大人好!”
秦继宗说道:“这位是本州的知州陆兆良陆大人,恰好前来本庄体察下情。”
方煦向陆兆良拱拱手,说道:“原来是陆老爷,失敬,有礼!”
按说,一个平民百姓见州官,是要下跪叩头的。但方煦此来是干什么的?能向陆兆良屈膝吗?陆兆良鼻子里哼了一声:“罢了!”
秦继宗看着木琴美,问:“这位姑娘贵姓?”
木琴美说道:“我姓木。”接着也向秦继宗和陆兆良微微的蹲了一蹲,算是行了礼。
秦继宗先说了声“看座”,方煦和木琴美在下首客位坐下。秦继宗又问:“不知方公子前来本庄,有何见教?”
方煦说道:“见教不敢。本公子从六岁上进入银龙山庄,十八岁上被转卖到紫霞山庄,为贵庄辛苦劳作十二年。所谓天道不昧,偶遇风云际会,得脱龙潭,今天特来讨回十二年的工钱!”
方煦尽管上来客套叙礼,可这一番话不只是透出对堂堂银龙山庄的庄主不敬,其实便是挑事来了,秦继宗立时火冒三丈,眼中凶光一闪,就要发作。因见方煦和木琴美腰悬长剑,神色从容淡定,看不出深淺,一时不敢造次。再说,因知锦衣卫这几天有人来,他实在也不想多事,不妨先礼后兵。他嘴里打了个哈哈,说道:“想不到本庄奴隶之中,出了这等人物,若真有其事,当得发还工钱。本庄主向来不问细事,只是得叫管家问过。”随即吩咐:“来人,把管家叫来!”
此时,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方煦和木琴美的知州陆兆良说道:“且慢!”遂又问方煦:“你说六岁上进入银龙山庄,直到十八岁被转卖到紫霞山庄,可有凭据?”
方煦说道:“没有凭据。”
陆兆良面孔板了起来:“没有凭据,本官可以办你个讹诈良家之罪!”
方煦哈哈大笑起来。
方煦笑得有点无礼,他是在挑战一州之长的权威!陆兆良恼怒的问:“你笑什么?”
方煦说道:“我没有恁据,可有人证啊!后山十里,围栏之中,我什么事不知道?同服劳役之人,谁又不认识我?是我讹诈良善还是你们欺圧良善?”
方煦一提“后山十里,围栏之中”,这正是银龙山庄的矿山所在,外人是绝对禁止涉足的。秦继宗和陆兆良脸色陡变,尤其是秦继宗,眼中凶光又露,恨不得手中两颗铁蛋立地把方煦打死,又怕一出手取不了方煦和木琴美的性命,没有了回旋余地。不过他的脸色变得甚快,先哈哈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方公子说笑了,你不是要算工钱吗?来人,看看管家到了没有!”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银龙山庄!
管家来了。这管家姓苟,可不是他一个人来,他身后还跟着四名看家护院的武士。四名武士不是空手,而是拿着刀剑。他们向秦继宗一抱拳,说声“见过庄主”,分站在秦继宗两边。管家走到秦继宗面前,施了一礼,问道:“庄主唤小的有何吩咐?”
秦继宗反问:“苟管家,你可认识这位公子?”
苟管家细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说:“小的不认识这位公子。”
方煦微微冷笑,问苟管家:“管家不会不记得十二号吧?”
在银龙山庄,服苦役的奴隶编成了号,不再使用原来的姓名,其实这不仅是对姓名的剥夺,而是对人性的剥夺。若问姓名,苟管家或许不记得,但编号是不可能忘记的。苟管家又细细看了,说道:“公子现在是什么气派?若不提起十二号,小的还真不敢认,现在仔细看了,果然原是本庄的奴隶。”
秦继宗瞪了苟管家一眼,只得说道:“既然方公子要算十二年的工钱,苟管家,你算一算,该给多少钱?”
苟管家说道:“若按一年二两银子算——这已经是高过市价了,十二年一共二十四两银子。”
秦继宗说道:“方公子,你在山庄的一应用途也不与你计较了,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苟管家,给方公子把银子取来!”
方煦说道:“既然算到二十四两,我也不多要你的。工钱算清,还要和你算一条人命!”
方煦这句话一出口,秦继宗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方公子,可不能得寸进尺!本庄主愿付五十两银子,也是看你年纪轻轻,说话不知轻重,不愿和你计较,你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算什么人命?”
方煦说道:“我固然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却有人被你们活活打死了,她姓沈名丽花,我今天前来,算工钱还在其次,就是要为她讨个公道!”
沈丽花在后堂侍候,她被打死,秦继宗是知道的,他故意问苟管家:“苟管家,可有此事?”
苟管家自然清楚,还是他奉秦继宗之命叫恶奴打的,此刻不知秦继宗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嘴里“这这这”的没有下文。
这时陆兆良又开口了,他问方煦:“这个沈丽花是你什么人?”
方煦说道:“金兰妺妺!”
方煦原想说是未婚妻的,也是避免陆兆良问他要婚书什么的凭证,他可拿不出。
陆兆良“哼”了一声,一声“刁民”到了嘴边,见方煦神色泰然,看不出深淺,终于没有骂出口。他问:“有凭据吗?”
方煦说道:“撮土为香,义结金兰,要什么凭据!”
陆兆良说道:“你写个状子,本官接下这个案子!”
方煦冷冷一笑,说道:“不劳陆老爷动手,本公子一来信不过陆老爷,二来没有闲功夫打官司,今天只需秦继宗抵命!”
方煦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接口说道:“要拿秦继宗抵命吗?还得问问我啊!”一句话才说完,两人走了进来,正是凌以禄和管朝荣两位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