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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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鸣凤小齐桓,指的就是程绝衣这么一个人。
    此名非自己所拟,而是江湖前辈大老替他封下,可见他在外头呼风唤雨的程度,非同小可。
    随着太古的辞世,八风山庄如今一年只有两次重要大事,年度大集会以及丰年祭。
    此时,殿前第十三阶以及第十二阶正深入森林狩猎,他们将于大集会前夕带回丰厚的牲礼。第十一阶以及第十阶则忙于监督扩建工事,一座容纳上万人的屋宇已展开最后的绘彩。第九阶以及第八阶分头审查地界,连石头底下藏有某人被划破的衣角、削断的小刀也不能放过。第七阶以及第六阶合力整顿兵器,因为这个大集会的会场布置不可能是丝绸屏风,永远只能是象征武力的兵器棚架。
    上下齐心合力,万众一心,作为庄主团的老大,程大虎审阅了各色表演后,把乱雪埋刀唤至跟前。
    程大虎面有难色:“这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乱雪埋刀的主人是谁,就是谁让我这么做的。”
    程大虎脸色更沉,闻言后,鼻子哼出一息:“你的小主人从外头回来后,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你要多担待些。”
    江湖上,无人不知乱雪埋刀的刀法,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剑舞与刀法并列,不相上下。以他的身分地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万人表演,实为折辱,但乱雪埋刀丝毫不以为意。比起折辱,他更想知道,这位响誉江湖的小庄主究竟想做什么。
    ***
    大集会当日,所有殿前十三阶众武士都必须回归,就连在外头执行任务的人也被勒令暂停任务速速赶回。一年一度的教内大会,称为“八风会”,出席人员多达上万,包括十余名庄主团、千二百名第一阶到第十三阶殿前武士,以及万员无品位的小兄弟。
    列位八风会顺序第一的大庄主程大虎等人,都坐在庄主位子上观礼,场面铺张奢华,水陆珍鲜齐列,嘉酒堆积满谷,中有斗虎表演,亦有逗趣竞技,即使有武艺比试,也不比高低,纯粹讨个乐趣,以犒赏辛劳、热闹尽欢为上。
    突然……。
    一个影子神不知鬼不觉忽然现身舞台。
    一把寻常人家的雁翎刀闪着冷冽银光。
    影影绰绰,分不清是人还是影。
    众人受到惊吓,顿时连如何呼吸都提不上来。
    乱雪埋刀,江湖上人人都想夺下的刀客,各教各派都想揽为己用的一流人物,其身分乃程绝衣随身护卫,执掌少主安全。
    奉程大虎之命,程绝衣安排的剑舞务必别出心裁,都以为他历经南北必能拿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花样,肠枯思竭下,索性让乱雪埋刀登场。
    众人本以为这是一出官样式的演武,应景的阳刚,若是这样想,则是错得冤枉。
    筝音分四弄,第一弄,向峰借棱,起驾了。
    一人演武,衣袂飘风,起手式才刚摆好,众人已然惊呆,足见他,仗剑九霄,云里来去,偌大的舞台任他闯,忽而在东,忽而在北,剑招恢弘气势如山,身子一下子直挺挺一下子蜷成弓,分不清他到底是弓还是箭,虽有纵步如飞,万钧雷霆之势,一双拳腿却像个影子悄然无声,孤身一人却像领百万只影子大军来袭,只闻外头沙沙风声以及紧张低微筝音,静的能闻下众人拧紧的吐纳声息,明明是虎虎生风的架式,居然可以无声至此境界,令人更加局促不安,精神随之镇肃。
    第二弄,向冬借雪。
    忽尔,跃上一名青衣劲装高手,乱雪埋刀怀剑展开双人对招,剑法绵密急促,随着操琴师指上经纬变化无穷,滔滔荡荡,不舞则已,一舞惊天动地,以为舞神降临人世,振逸世人耳目,操琴师和击铎手响起阵阵慷慨激昂清乐,不响则已,一响以为来到追杀项羽乌江古战场,而那乱雪埋刀手里所握已化身为抹上项羽颈上一长剑,正与那末路英雄做一场生死交关。剑舞,有寒光,有战场戎风呼啸,有大雪落于乌江畔。如此惊鸿剑影,看得众人从脚底冒上冷霜寒气,不由得打起哆嗦来。
    筝音第三弄,向鬼借魅,诡谲如一场庞然大雾来袭。
    就在所有人都披上一层寒气过后,不知从何处蹦出十二名五彩魌面人,魌色炫惑引人眼花撩乱,手持银光长剑,团团围上,摆出紫微阵与他对剑招,乱雪埋刀胁此鏦鏦剑艺,交击时迸出星星火光,攻势猛烈,处处点燃,来无影去无踪,手中长剑竟着火发焰,漫天飘飞星火将阵式衬托得美轮美奂,火势一波比一波大,无比惊心动魄,可在这灿烂夺目景致下,却充满凛凛侵逼杀气,乱雪埋刀展开大招,接连击溃紫微阵、贪狼阵以及天府阵,一一摘下十二道鬼面具,抛入火苗,无论是谁,都将震慑于此至圣武能,再来更多人联袂也如风中捉刀,勘不破他!
    众人观至第三弄已经无法眨眼、无法喘口气了,没想到这尚未结束,一路被牵引得神魂颠倒。
    筝音第四弄,向天借雷,再度引动天雷弥漫。
    不给乱雪埋刀一丝喘息机会,有意折腾死他,二十五名持鞭人从天而降,前后包夹,前不见路,后不见路,上下封锁也无路,摆出铁鞭罗网阵,手执长长铁鞭子悍如雷扫,将乱雪埋刀一人受困无路,惟见乱雪埋刀左手一伸缠住一长鞭,借鞭使劲,任他逍遥摆荡,来去自如,右手快剑如风,金光闪闪,忽左又忽右,剑芒何在,究竟何在,竟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捕获他的剑芒,怒涛,这是愤怒暴涨的怒涛,是受瀑雨雷电激怒而生的怒川,此人已非人,此舞已非舞,他早成为铁鞭罗网阵下的主宰,二十五道铁鞭子,无一击中,鞭鞭落在虚空,铁鞭子其实很快,但他的剑更快,他的人更快,最终如一游龙瞬间消失于铁鞭子布下的铁雷林,以利落身法脱出严密包围,人不见了,人居然不见了,再现身时,已立于厅外对边凤尾檐,昂然睥睨,所有人全朝外望去,凤尾檐本该有一团灼日天边高挂,却见一抹昂藏剑客的气息,将那日影遮下,直到曲终,直到余音尽散,众人才捕获并确认这是乱雪埋刀飘忽不定的具体影像。
    也直到这一刻,世人才真正见识到何谓江湖名流纵横的才情。
    好俊的剑舞,真真一个俊!
    庄主团的神色却很严肃,一个比一个难看,彷佛天狗即将吞日。舞毕,掌声响起,如雷贯耳,唯独庄主们一片宁静,他们讶异的东西太多,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程绝衣不会无缘无故编排这一支剑舞,也不会无缘无故当众展示,他确信那些个隐身于教内的贼人必定都见识了他身边的护卫技惊四座的能力,以此来宣示想要轻举妄动的人最好打消念头,因为这乱雪埋刀使上的不过是一把北岭镇菜市口最普通的刀,就能拥有平乱的绝对力量。
    他望向那日质疑连连的三伯程三虎,铁青青的表情说明此刻正蒙受一股强大的震撼。这到底是什么剑舞,庄主们为何面如殭尸,连动上一个表情都如此困难。说到底,此舞非舞非排场,而是一套让江湖高手甘愿倾其所有也要得到的名招……。
    南溪镇上一文钱买来,一个名叫阿骊的人亲笔所写下,扑朔迷离的人留下扑朔迷离的唏嘘,浓墨未干前被迫无奈承认此是伪作的真剑招……。
    隐月八风牙。
    一个朝阳鸣凤,一个乱雪埋刀,携手足以笑看人间傻,腰佩上的金错玉虎头才敢如此大肆琅当,低沉浑厚的声音朝屋檐喊去:“下来吧,留给你的这盏酒就要凉了。”
    七个前空翻,飞身落地,比白羽坠地还静,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乱雪埋刀,江湖十大高手,走向他的主子程绝衣,接过一碗酒,大口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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