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错愕地看着与栏拉着她的手与莫以凭的相连，莫以凭立刻抓紧。
    与栏微笑。将豫推到莫以凭的身边。
    小豫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与栏知道，她只需要一点和他相处的机会，而她却不会抑或是不敢创造这机会，那就由自己帮她吧。与栏满意地目送他们离开。
    对他们而言，有谁比对方更配得上彼此呢？
    “没有。”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与栏心跳漏了一下，这个人，他就不能不用读心术么。
    “王妃呢？”与栏没有看他，直接问。
    “豫没教你说话时要正视对方才有礼貌么？”
    “殿下认为扔下妻子的人有礼貌可言么？”与栏不是不想，是不敢看他。
    “妻子？”陌千一挑眉。
    “殿下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与栏有些心虚地后退。
    奇怪了，她心虚什么！可是就是想逃，一定，一定要与这个人保持距离才行。与栏只有这个念头。
    手腕被固执地拉住。
    “你还是怕我？”陌千轻笑，灿胜星辰。
    没等与栏回答，她的手被松开，他说：“你说的人来了。”
    莫以恩笑意浅浅，她只是走过来挽住陌千，无言的宣告着自己的所属权。而陌千，居然没有推开。
    与栏与她对视了一眼，上次夜宫的事还记忆犹新，总觉得她比在凡世初遇时变了很多，就比如，以前的以恩，不会这么虚伪。
    “与栏，要不要殿下带你熟悉一下宴会流程，如果客人不满意，我们还真的会很伤脑筋呢。”她的言谈，是不是该说，大方得体？殿下？客人？我们？
    以恩，你说的对，我只是一个过客，不过，到现在你也只能称陌千为“殿下”，比起我，你是不是更悲哀一点。与栏想着，丢给她一个“可怜”的眼神，说了句“不必劳烦了”，便走开了。
    殿外很清凉，陌千大概是被以恩缠住了吧，没有再出现。
    与栏倚着浸满寒意的栏杆，背后，歌舞辉煌……与己无关的辉煌。
    “出来吧。”与栏不留痕迹地撑开隔离结界，隔开不远处的喧嚣，身边的雪簌簌地落，映着脚底白色无垠的大地。
    和那时侯一样的……
    “柩。”看着从雪中隐现出的浅蓝色身影，仿佛还是小时侯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容颜掩在虔诚之下俯首称臣，与栏蹲下来说，“不起身么，跪着很累。”
    柩说：“王。”千年不变的等待，为再次站在她面的前唤一声，王，只因他是她的式神，她是他的王，永远无可替代的羁绊。
    与栏没有否认，继续她的游说：“柩你起来，我蹲着也累。”
    “……”停顿了一下，柩起身，道，“王，您的身体……”
    “樱的原身你保管我很放心。”与栏状似无谓地看雪景。
    “您现在的身体是承受不了元神力量的复苏的。”
    瞒不过他呢……
    “王。”柩恭敬中带着恳切，“只有原来的身体才受的了您的灵力和……卡仡的本性。”
    卡仡，吸血鬼别名。
    “如果不回去，会怎样？”与栏左手搭在右手上，感受着脉搏强有力的跳动，对血的饥渴，一天天的强烈。
    “您的这具身体，终究会撑不住。”柩的话带点诱惑，“只有原来的身体可以化解您对血的嗜求，而且像这样苏醒逐渐演化为卡仡的过程将令您十分痛苦，即使这个身体演化成功也没办法克制您的力量。”
    意思是，不论过程，还是结果，我都会垮掉？与栏笑，可是，柩，你怎么就偏偏漏说了……
    “但，回到樱的身体，我就彻底消失了吧。”与栏白皙的脸如雪花晶莹，“你怎么就不说了呢，柩。只要我回到那个身体，的确，血统也好，力量也好，都回归到原位了，而精神，也将归位了，不是么。樱将彻底复活，因为在那个身体里，不会有越与栏思想的存在，樱，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却灵魂虚无的王。”
    柩不语。
    “所以，柩，谢谢你，我不要回去。”
    “王……”
    “只要我身体流着红色的血液，我就不是卡仡，以前的我可以办到的事，现在一样可以。”
    樱……从来没有吸过血……
    “其实……”
    “恩？”
    “不，没什么。”柩迟疑地转过头。
    少女坚定的眼神，柩没有反驳她。
    柩给了她一样东西。
    一条雪色发带。
    ·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他们身边走过，黑色斗篷，谜一样的脸，似水银流淌而下的黑发。
    其中那小小的人影，在经过与栏身边时，勾起一魂若有即无的笑。
    他们在结界外，不是应该看不见自己的么。与栏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在，与那个人几乎擦身而过的时候。是……与栏猛然回神，乍听见侍从通报：“白骆之圭湄殿下，仟玖主公晋见。”
    当空倒挂而下的惊雷促张它的每一个末支，霹雳在心底炸开，一闪而过的电光映出来人高深莫测的脸庞。
    仟玖！竟然是仟玖！仟玖……主公……
    与栏走进大厅，客套的笑容高高挂起，指尖冰凉。
    ·
    终于来了么。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豫不安地望了望安静地隐在厅柱阴影里的与栏。舞会在白骆到来之时刚好结束，接下来就是这公式化的外交。
    白骆，来的很准时呢。
    “豫陛下。”圭湄卸下斗篷，墨色长发一泻而下，深蓝色的眼睛碧波无痕，卡仡，天生就是外形上的佼佼者。
    黑色紧身衣，碎银刺目，若不是没披幻术袍，或许都是以为她要上战场的。毕竟，她的寒气令大殿都萧飒了些，冰冷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堇代表白骆之城恭贺豫陛下登基，希望陛下光风霁月，勿效前车之鉴，使冰涵帝国晏海清平，与世无忧。”她手一伸，一卷手卷已然在手，她继续说：“特此，为表我国诚意，愿与冰涵帝国签定停战协议，修永世之好。”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似薄霜轻漫到殿内每一个角落再笼了下来，融化在人们窃窃私语中终为雾气，将虚实掩得朦胧不清。
    豫一蹙眉。
    冰涵与白骆素来不和是尽人皆知的事，尤其是在樱去世之后，白骆为此不知耗了多少心力要铲平冰涵，怎会说和解就和解？
    圭湄冷若冰霜的脸上，一丝微笑难以察觉。
    “豫陛下不必担心，白骆自是守信之邦。”圭湄扬眉，“当初是您哥哥与白骆结下恩怨，既然江山易主，自然我们也不愿再见生灵涂炭，再者，这也是王的意思。”
    “王？”豫卡在喉咙里的话没有说出来，根据她的情报，白骆自樱去世后并未另立新王。
    “暮一樱。我的妹妹。”圭湄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合十，星目轻合，竟是与祈祷一样的姿势，她说，“如果她在，定是希望如此。”
    与栏在一边静静地看，灵魂似在体内跌跌撞撞，一片兵荒马乱的。
    卡仡，这个种族其实比任何种族都单纯，单纯地杀戮——为力量，单纯地信仰——为感恩。他们崇拜强大的人，即使如暮一樱这样的异类在凭实力取得王位后也再不会有人提出异议，誓死效忠是他们唯剩的想法，而樱死前为他们做的事更奠定了樱在其心中不变的地位。
    吸血鬼惧怕十字架，也是由此而来——十字架是樱的象征，准确的说，卡仡们不是怕十字架，而虔诚地信仰着，因对樱的感恩而无比信仰。
    圭湄……与栏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在白骆，血缘是最不可思议的东西，最淡化也是最崇尚的牵连。
    “圭湄殿下。”擎长老站出来，接下了她的手卷。
    “不过……”圭湄一句转折，刚平复下来的讨论再次声浪迭起。
    她说：“豫陛下，为表诚意，请允许我的代表团在洛伊之城住下。”
    白骆的人……要呆在冰涵的皇都？
    “难道陛下不希望两国安好，还是对冰涵的实力有所怀疑？”言下之意，冰涵若不答应便失了和解的意愿，心理清楚的人都知道白骆留在冰涵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但是，普通子民的话……又逢新皇刚刚登基……怕是会引起暴动，毕竟，白骆诚意已到，错在冰涵。
    而且……
    弪恪接道：“我国的实力，岂会怕了你们。”
    与栏摇头，弪恪，你司火的性子果然不适合发言呢，临时想的话不仅失了礼数连战火的味道都藏不住了，要拼的话怕是两败俱伤而令他们渔翁得利。
    与栏看了眼莫以凭，他似是感觉到了，朝与栏笑得风淡云轻。
    “那么，陛下有何担忧？”圭湄浅笑，将了一军。
    她赢了。
    与栏看着豫，豫再不答应，就不行了吧。
    再沉默，连冰涵的国威都要输了。
    与栏闭目，是谁呢，谁想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做出了这个策划，白骆，看来人才辈出啊。自己，是该笑么。
    擎的声音如约而至，他说：“王，请您定夺。”
    已经没有悬念了。与栏转身欲走，一声“好困”令她生生愣在当场。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那声音——庸懒而清脆，悦耳到让所有人惊讶。
    圭湄身边的那个人，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声，现在，他旁若无人地揉揉眼，斗篷不小心摩擦着掉了下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