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勾栏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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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妓馆,雅称青楼、平康、秦楼楚馆;俗称乐户、窑子、堂子。宋朝时称为勾栏院。
多少清白女子被拐卖到这里,被迫失身卖淫;多少男人在这里误了锦绣前程,以至倾家荡产。除此之外,这种地方往往还是贪官污吏受贿卖法之处,强盗窃贼栖身分赃之所。总之,各类各样的歹徒,往往藉此进行肮脏交易。所以,包拯上任开封府尹之后,在日理万机之时,也没有忽略对全城二十多所大小勾栏院的整治。除规定嫖客留宿,必须如住店那样进行登记之外,公差还不时地巡回抽查。
尽管这样,坐落在西北城角的双艳堂,竟一夜之间出了四条人命!
人命关天,**清早刚接到报案,便立即来到了出事的勾栏院。这里已有衙役把守,当地的保正、里正也在大门口侍候着:老鸨子、龟奴吓得战战兢兢,五名妓女和两名小丫环被关在一起。死者是两名嫖客和两名妓女。
这是一所二等的勾栏院,分前后两院,后院横扁,没有北屋。这两名妓女分住东西厢房,一名艳春,一名艳红,是老鸨子的两棵摇钱树,双艳堂之名便取自她二人身上。两屋的门全自里面闩着,先后撞开以后,只见地上各躺着一男一女,均是口鼻有血,面皮黑紫,手脚弯曲,惨不忍睹。其实不必仵作验尸,一眼便可看出是吃了砒霜,毒发身死。
在仵作验尸的同时,包公审问了老鸨和龟奴。
他二人讲:这两名客人是昨晚亥时将尽才来的,说大爷有钱,要最好的姑娘!他俩已用过夜宵,进屋不久便熄灯了。破晓时,住在南屋的小丫环(专门侍候“双艳”的)起身小解,听见厢房里有大的响动。出门一看,东西厢房都亮着灯。走过去从门缝、窗帘隙间,望见屋里椅倒盆翻,地上横躺竖卧着男女二人!西厢房如此,东厢房也是这般!她慌忙跑到前院喊人……
留宿簿上登记的嫖客姓名:一是赵大福,一是钱二禄(显然是临时现编的假名)。均是三十多岁,项城人氏,初次来此行商。
项城人?老鸨子说:“不对,我是项城长大的,听他俩说话,没有一点儿那地方的口音。”
仵作呈上尸格,果然是吃了砒霜而死。并且验出桌上的几样糕点、茶水中,以及吃剩半碗的藕粉里,都下了砒霜,两屋几乎一样。
从所有食物全都下了毒来看,显然是他人蓄意谋害,可门是自里面闩上的呀!首先可以排除不是殉情而死,嫖客初来乍到,与妓女根本素不相识嘛!那么,此案究系何人所为呢?若是存心自尽,为什么非要连累上无冤无仇的无辜他人呢?
包公初步推断不是老鸨、龟奴图财害命,因为留宿簿上二人并没有登记贵重财物,即使他俩腰缠珍宝也不会露出来呀!再说,从他们粗糙皮肤、一般穿戴上看,也绝非富少阔佬。最主要的是那样一来,自掘两棵摇钱树不说,整个生意全都垮了,以后谁个还敢来此冶游、留宿?难道真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别的人,谁也没有进过这俩屋呀?嗯,还有那个小丫环。包公命人到前院,将那孩子传来问话。
正在这时,老鸨子“咦”了一声,悄悄自语地:“不对呀?这……”
包公问她什么不对?她说,她记得这位身材矮些的名钱二禄,住在西厢房,那位身材高些的叫赵大福,住在这屋。如今怎的变了呢?
小丫环进来,包公命她先辨认两位嫖客。这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胆子还真不小,略一端详之后,讲的和老鸨娘一样,并且举出了昨晚送水时和此人的说话,以及两嫖客衣衫的区分,作为证明。
老鸨子说,这类半夜换屋的事儿,在妓馆并非罕见。一起来的俩嫖客,为了各花一份钱,而睡两个姑娘,以尝不同滋味儿,就事先约好,睡到半夜,假借小解,到茅厕碰头,换着回屋。妓女睡得迷迷糊糊,大多不知,第二天清早—走了事。即使发觉了,捅给她点小钱,也就不声张了。可这种事儿,都是那些下流嫖客,像丘八、无赖们干的。有钱、能住得起后院的上流人,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包公“哼”了一声,心里说:嫖娼的还分上流下流,全是一路货色!
张龙走进屋来,从西厢房炕角被垛下,翻检出一只小木匣。打开包在外面的蓝布,还有一副锦缎套子,最后才是一只精致的红木小匣;上有一只铜锁锁着,可钥匙却遍寻不见?除此之外,从挂在衣架上的嫖客长衫兜内,还翻出一节薰香和十几两银子。薰香,是惯盗常用之物,吹进屋内,可使人立即昏昏睡去。
至此,包公已对案情轮廓猜测到了十之七八,立即命张龙搜检这一房间。果然,没费什么事儿,便在嫖客的内衣兜里寻到一只铜钥匙,试着开启匣锁,一拨即开——嚯!五彩斑斓,熠熠闪光,晶莹圆润,耀目生辉!原来匣中全是极其贵重的珍宝:一只祖母绿的扳指,两颗珍珠,几乎有鹌鹑蛋大小,一副赤金手镯上镶各色宝石,还有一串项链也非凡品。
包公是个有心人,他以前做知县时,曾先后审理过两宗珠宝商人财务纠纷的案子,从中得到不少这方面的学问。今日见此匣中之物,大体估价,当在白银三万两上下!
包公根据以上情况,极为细致地揣摩着此事的原委……
这是两名惯盗,不知从哪一王侯府中或是富豪宅院窃来这一宝匣。深夜,城门早已关闭,露宿街头,又恐夜巡的士兵盘问起来,露出破绽,于是便来此较为僻静的北城二流勾栏院嫖宿(因为南城旅店妓馆较多,是公差巡查的重点场所)。二盗联手窃得如此重宝之后,各起异心,均想据为已有。为使相互得以钳制,匣子、钥匙分别保管。二人议定,明晨寅时城门一开,便出城远遁、分赃。他们估计中了熏香之后,至少要到卯时才醒,发觉后报案,再行追查,最快也得辰时之后了。说是这么说的,可各自心怀鬼胎,俱想尽快将对方置于死地,宝物独吞。这俩以前嫖娼时,大概干过半夜换屋的勾当。这一次不知谁个提出老戏重演,另一个正中下怀。表面上是为色,暗地里却为财。夜半出屋之时,在食物茶水中下了毒,估计对方换过屋来,再次大逞淫欲之后或之前,必然吃喝一番,拂晓毒发身死,趁着乱作一团之际,将匣子(钥匙)抄到手中,借口去衙门报案,溜之大吉。
哪里料到,你是此一计,他也是这一招儿,兀自自鸣得意,却落个双双身亡,还连累了两名妓女随着遭殃!
包公走出勾栏院大门,不知怎的心头一动,回身问老鸨子:“你说他二人不是项城口音,那是什么地方口音呢?”
“嗯,也不是京城一带的口音。反正是南边的,啥地方,俺可说不准。”
……轿子一颤一颤地行进在街道上,包公坐在轿内,心里也是一起一伏……此时,说不定已有哪一王侯之家来府衙报案了。待核实失物名称数目之后,原物璧还,失主自是喜出望外;若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还兴许在皇上面前讲起包某破案如何神速、该当褒扬哩!真是可笑,其实,自己并未费力,岂不等同于无功受禄?想到此,不由得记起老鸨子说的“也不是京城一带的口音,反正是南方的……”
俗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两名外来惯盗,怎么会—进京城,就贸然越进高墙大院,盗取巨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