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荡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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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包公从刘氏家出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总算将宋月贞、赫老五、杜守业三人之间的瓜瓜葛葛,摘捋得比较清楚了。可是,刚一进了衙门,就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
原来,吏部、刑部先后派来专差,各送一份公文,两文内容却是一致,都是查问知县陆士明被害一案的进展情况,字里行间均有些责难包拯破案不力、进展缓慢的意思。
包公顿然醒悟,归根到底还是尽快查明审清陆士明的案子最为重要,将宋月贞案查个水落石出,也无济于事。又一想,不对。且不说宋月贞、赫老五一案与陆士明被害可能有关;即使无关,老百姓的案子,就不是案子吗?冤狱会使邪恶猖狂、世风日下,会使怨声载道,社稷不稳!
但是,无论如何,应当承认陆知县被害一案至今还没有眉目。就是赫老五、宋月贞一案也还有许多疑点无法解释。
去寻找杜守业尸体的县里捕快当晚就回来了,说下游渔民没有发现过漂尸。今天中午,张龙、赵虎也回来禀报,他们下去百多里,没有听到自河中救人上来的传闻。
包公考虑到,假如杜守业真若还活在世上,一个月了,他该回转家乡来的呀!嗯……也不一定。
翌日上午,包公由张龙、赵虎等人陪同,来到杜家庄,他要找杜小元问一问,杜守业投水之时,可望得见远处有大船停泊?杜守业所雇用的是何人之船?另外,还想打听打听,杜守业可有亲友住在外地?
这已是第二次来找杜小元了,也就不必再经过保正、里正,而是径直来到了杜家大院。大门虚掩着,推门进院,门房里没有人,往里走,上了北屋台阶,才看见屋里两个人正在对饮。鱼肉满桌,两旁坐着保正和杜小元。二人都已喝得七八成醉,直到包公等人进了屋,他们才发觉,慌忙站起致礼让座。
保正大概是怕在知府大人面前酒后失态,便找个借口,告辞走了。
包公见他二人那种狼狈相儿,开始觉得又可气又可笑;紧接着头脑里便电光石火般地转了几道弯儿:由他二人的暧昧关系,想到杜小元䞍受财产后在县衙办理契约等事的顺利;又由此想到宋月贞半夜在狱中自尽的消息一早便传到了杜家庄;由杜小元与柴天波的关系,又想到了县丞丁迈与柴府的密切来往……
包公坐下假作很随便地问道:“你这里经常是高朋满座吧?”
“是,是。啊,不、不,没、没什么人来。”
包公:“你说的不是实话,俗话说‘穷居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嘛!你如今发了财,你那好朋友不来祝贺祝贺?”
“我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可称得上好朋友的还没有一个。”
“那柴天波没来过?据我所知,还不只一趟呢。”
“柴、柴……您说的是柴大衙内吧?”杜小元倏然变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人家,人家是贵人,怎和我是好、好朋友?您老,取笑、取笑了。”
包公一瞪眼:“不是好朋友,他能借给你一百多两银子?!”
——其实,包公只知道这么一点儿,巧妙地用上了,还真管用,使杜小元摸不出深浅,不敢信口胡说了。
“啊,啊啊,请您稍等。”杜小元为了岔开话头,慌忙走到门外,呼叫来人泡茶、收拾餐桌。
拖欠赌债,也是寻常事。杜小元本可以实话实说,应付过去;为什么一提到柴天波,竟吓得脸白了?这里边十有八九有些缘由……包公正思虑间,张龙走过来,指着一把太师椅子给他看——椅子背上有一处断了,而且还是新碴!再看对面那张椅子腿上,也有一处硬伤。
莫非不久前,这屋曾发生一场打斗?
这时候,杜小元带着一女佣进来,将碗盘装入食盒提出去了。
包公郑重地问杜小元:“柴天波来过几次?”
“三四次吧,不不,两次,两次。”
“本府正式问话,你一定要如实、准确地回答。你说,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这个,要账呗。头一次,我没有准备;第二次,我就全部还给他了。”
包公:“你就那么痛快?没有争吵、没有动手打起来?”
“没有、没有,欠账还钱,理所应当的嘛。”
“好。这可是你自己讲的。”包公沉吟片刻,突然发问:“你认识赫老五吗?”
“啊,认识,不不,不认识。也可以说是认识,见过三次面,没、没说过话。”
包公命他将这三次见面的详细情况,如实讲来。杜小元说:“第一次,我在村外玉米地屙完屎,站起来,望见大道上停着一辆车,车旁有一男一女说话,女的就是我弟妹宋月贞;她同那车把式,一边说话一边抹眼泪。定是男女私情,这还用问嘛!我抽身便往村里跑,绝不能让我弟弟戴绿头巾呀!守业一听这事,抄起根扁担便追去了。先是守业打了那车把式(后来知道那人名叫赫老五)两扁担,那人没还手;打第三下时,那人抓住扁担,拧着守业胳臂抛进了路边的泥塘。守业爬上来,回家拿把钢刀要去找赫老五拼命!没想到刚要出门,被他爹截住了,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老爷子说:‘不准出去,除非你拿刀先把我捅死,踩着我尸首过去。好汉子磕碎门牙往肚子里咽;老虎要吃人先假装打盹儿。要出气、要报复,办法多着呢,何必非把自己的命搭上?放下刀,回去。’守业把刀往地上一摔,猛捶胸膛,呜呜地哭起来。”
包公:“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赫老五,那第二次呢?”
杜小元:“第二次,就在上月初,宋月贞气死公公、溺死儿子那天晌午。我在二叔屋里,听见院里吵嚷,原来是赫老五从月贞屋里出来迎面遇上守业……这些,上次我不就对您老讲过了吗。”
包公“嗯,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就,就……”杜小元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啥个第三次,就见他两次,两次。”
赵虎一瞪眼:“你敢耍赖!”
包公冷笑一声:“你不讲,我替你讲。第三次不在别处,就在这间房内。不但见过面,还动手打起来!”
杜小元登时张口瞠目、脸色如同白纸,半晌才说:“没,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包公指着两把椅子:“那么,我问你这是怎么坏的?”
“这,这我可不知道。我们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呢。”
“正是啊,你来看,这椅背是新碴,那腿上也是新碴,可以断定。破损必在十二天之内!你自己好生看看!”包公说罢将椅背扳个半斜,使椅背对着门口,不料,就在这一扳之际,忽有一线亮光闪过;再一扳,又闪了一下子?包公低头一看,椅子扶手上,有一黒褡布,褡布上插着一根针。显然,就是这根针在阳光下映出一线光的——这褡布必是杜小元方才喝酒喝到酣处,又燥又热,解下来顺手搭在此处的。
正在此时,杜小元媳妇端着茶盘进屋来。放在桌上,听见包老爷正问丈夫褡布上为何藏着一根针,她回头一看,登时双手一拍乐起来,说:“啊呀!这可怨俺,上个月吧,给他做这褡布,做着做着。针丢了,哪知落在这上头!”
包公面色肃然,目光凝滞,脑海里波**翻。他已断定先后勒死赫老五、陆知县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这杜小元!凶器就是这褡布。被害二人脖颈上共同有的一线划破处,原先以为是手指甲划破的,错了;就是这根针造成的。
褡布粗厚,系在棉袍外面自是觉不出里边有根针,可使劲儿勒紧在脖颈上,针芒便透出来了,被勒者再一挣扎,极其容易划破微细的一道,不详加察看,是很难发现的。
包公当即便对杜小元夫妇分别审问,但是二人皆是一口咬定赫老五从未来过;更不必说县太爷了,什么微服、官服的,根本没见过。看来,事先早已串好了口供。于是,只得将二人押回县衙。
进城的时候已经傍黑了。饭后,包公正在考虑明日升堂审讯杜小元夫妇之事。谁个先审,谁个后审?以何为切口?公正地讲,杜小元的一些说词,也确有一定道理。首先,作案缘由难以确立:他同赫老五无怨无仇,为何谋害?赫老五蛮壮有力;杜小元瘦小枯干,即使有她媳妇相助,也绝非赫老五对手,更别说生生地将其勒死了!再者,将尸体弄到十里外,吊到树上,这更是杜小元难以做到的……正在这时,张龙进来说,马汉有要事禀报,包公立命来见。
马汉进屋之后,免去一应礼数,急忙直说正事。说傍晚时分,他和柴天波正在南门里的一家饭馆里吃饭,看见**和张龙等行过,后边还押着男女两名犯人。柴天波脸色倏然大变,找了个借口便匆匆走了。马汉见他形迹有异,便悄悄地远远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