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荡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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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二天,辰时到达安平县。县丞丁迈、田友仁以及张龙和赵虎等人,迎出县衙大门、迎到衙前广场。
陆知县的尸体停在后院的南房里,包公焚香礼拜之后,又揭开盖布察看了一遍,头颅已用布带包了起来,颈上的勒痕并不明显,看来是用布带,而不是用绳子勒死的;另外,颈间还有一丝儿小小的划破之处,有半寸长,不细看,不易察觉,大约是挣扎时被指甲儿抓破的。
从停尸房出来,以丁迈为主,众人补充着汇报了一些情况……
前天,南乡二十里外的齐家庄发生了一场械斗,陆知县带着人赶去平息、处理。回城的半路上,在道旁的林子里,发现一人吊在树上,身高体大,衣衫破旧。经仵作检验,此人并非自缢,而是被人勒死之后,吊在树上的。陆知县看到尸体双脚距地面有二尺来高,脚下又没有登踩之物,更加证实了仵作的检验。便命人砍了一些树枝,綑紥了一副担架,将尸体抬回了县衙。
翌晨,陆知县便派正副捕头各带几名捕快,分头查访此人的来历。之后,他自己也单身微服私访去了。傍晚时,捕快们都陆续回来了,单单不见县太爷。主簿先生放心不下,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在南八里桥发现了尸体……
那个伪装自缢人的尸体,停在县衙西跨院院角的一间小房里。包公在众人陪同下去看了看,看后有喜有愁,头脑里原先是空空荡荡,眼下是满满当当,可又乱七八糟,理不出半缕头绪。
包公从一听到陆士明的凶讯,到来县衙听了禀报之后,脑子里一直空空如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抓挠的;看了这个粗壮的被害者尸体之后,心里有些底儿了,因为谋害陆士明与谋害此人的手段和办法一模一样,都是先用布带勒死(用绳子易显痕迹),再制造假象。尤其令人注意的两具尸体颈间都有细细一道抓破处?——两宗案子,十有八九是同一人所为。除了作案手段同出一辙之外,在作案动机上也合乎道理;为阻止陆知县勘破此案,不得已,破釜沉舟嘛!
另外,从凶手如此想方设法隐蔽自己来看,大概是一有家小、有产业、有地位的人;杀了人甩手一走、到处为家的强盗、亡命徒,很少这般煞费心机。
可是,从这一被害者的背微驼、粗手大脚的老趼上看、从手指关节上看,完全可以断定是个自幼便在田间劳作的人。有产业有身份者,怎的会同这种人结下深仇大恨呢?即便有仇有怨,可以告官,有钱有势之人欲治一贫苦人,那不是容易得很吗,何必冒杀人之罪呢?
县衙的人送知府大人回到临时住处后散去。包公对张龙、赵虎说:“由陆知县血凝状况判断,晌午前便即遇害了。他是早饭后,步行出去微服私访的,那么,他就不会走出多远,最多十里八里,以此推测,凶手所在之处,该当也在附近。”
张龙微微摇头,据他寻问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昨日陆知县分派副捕头带领几个人到发现尸体的附近村镇查访;而令正捕头只带一人骑马出西门,到大港镇去调查;那里有座不小的城隍庙,即便不是庙会的平常日子,也很热闹。
包公听了张龙的讲述之后,沉吟未语,霎那间,脑子里转了几道弯儿。面对这种不明身份、不知来历的死者,大都是叫来城乡的保正、里正辨认。而陆士明没有这样做,却派人远去二十里外的大港镇去察访。这表明陆知县对这一被害者曾有过印象,或许在城隍庙见过?由此再加推断,他这次出去私访,也不是毫无目的漫游。也正因如此,很快便刺及了凶手的触角;凶手一见事将败露,只得再次冒险,在县太爷身上下了毒手。
午饭过后,包公命县丞派了一辆大车,载上那个被害农民的尸体,他和张龙、赵虎骑上马便直奔大港镇去了。
大港镇紧傍清凌河,从东边一进镇,便是城隍庙。此时已是申时将尽,日头大偏西了,可庙前的人们仍然不少。张龙站到大车上,高声讲了一遍来意之后,便揭开盖布,请乡亲们帮助认尸。围看的人们,散了一拨又围拢一拨,终于在最后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中,有个中年汉子认出了车上尸体是何许人来。
这个被害农民名叫赫友富,熟人皆呼之为赫老五,是山里人。曾多次来到这大港镇上想挣点儿吃喝。可大冬天的哪有活儿干呀!此人不言不语,很是老实憨厚。有天干冷干冷的,河面冰上围着好多人,中央是个因拉大网砸开了的大冰窟窿。窟窿边上站着一名三十二三岁的黑大个儿,他便是赫老五。在他对面是一名提鸟笼子的闲汉,他指着冰窟窿说:“只要你敢跳下去,炸果子、豆腐脑,我管够!”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起哄:“听见没有,炸果子、豆腐脑管够!”“跳,不跳是孬种!”
赫老五什么话没说,解下系腰草绳,扒下破衣烂裤,纵身扎入水中!略待片刻,他钻出水面,在众人鼓掌喝彩声中,穿上衣服。
提鸟笼的闲汉狡赖了:“不成,不成。你手上没泥,表明你没沉到底儿,不算数,不算数!”
赫老五上火了:“你耍弄俺!”跨前一步,欲抓闲汉手臂;闲汉一闪身,鸟笼子掉在地上。
闲汉大叫:“你赔,我这画眉,可是三两银子买的呢!”
二人刚要动手,只听圈外一声大喝:“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是位骑在马上的官员,即县衙的陆大老爷!他有没有随从,看不见,因为被人们挡住了。县太爷威严地喝道:“不许打架斗殴,还不赶快散开!”
众人散了,只有赫老五愣着不动。这时,一位头戴皮帽、身披皮氅的富家公子走到近前:“表兄啊,你怎的落到了这种地步?”
“你,你是……”赫老五张着嘴,傻呵呵地看着这位面皮白净的富家郎。
“不认识了?我是你表弟啊!走吧,先吃点东西去。”
……饭摊上,三大碗豆腐脑,十几根炸果子,被赫老五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吃完了,富家郎又带他来到估衣摊前。
富家郎令赫老五立即换上为他买的衣服(将破衣烂裤丢掉不要了)。然后,便引他往镇东口走去,不远处停着一辆带篷的马拉轿车……
至于他俩是不是坐那辆马车走的?不知道。出了镇东口,是不是继续向东?还是左折往北、或是右折往南?都不知道。
中年汉子将他亲眼目睹的这个过程,绘声绘色地对知府大人讲完之后很得意。当然包公总是不虚此行,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心中仍是茫然。本县能坐上这种车子,能穿上这种衣服的富户,有上百家。何况这位富家郎,能肯定是本县的吗?若是外县路过此地的,就更麻烦了!
寻找起来,真个不啻是大海捞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