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尸案8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7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八
在县衙内书房里,包拯与严平氏的谈话已经快结束了。
包拯说:“那就这么办了。在给你女婿女儿的信中,我也只将判决告知,至于前后经过及老员外之事,就不一一叙述了。”
严平氏:“这样才好,多谢老爷成全。”
这时包兴走进来说:“江二虎怕是不行了,几位大夫都说,流血太多,很难……”
“我去看看,就去。”包拯命包兴带严老夫人暂且到厢房歇息片刻,又吩咐主簿先生赶紧起草给郭御史的信函。之后,他便匆匆来到前院。正要去探看江捕头,一差役从大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老爷!老爷,御史夫人带着人马来了!”
一队士兵前导,两员家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后面是一顶八抬大轿,刘书吏骑马随行,一路赫赫扬扬,来到县衙大门外。包拯等人已在这里恭候。
包拯:“不知夫人驾到,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请!”
廊下,一溜士兵站立。客厅内,御史夫人坐在上座,刘书吏侍立椅旁。
“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吧!”御史夫人脸色一沉:“我听说本来已将江二虎缉拿归案,可是当天夜里就被他越狱逃跑了!哼,你这衙门比茶楼酒肆都进出方便呀!”
“不,江二虎并非越狱逃跑,而是下官特意将他放走的。”接着,包拯便把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讲了出来:
包拯叫狱卒给犯人开了手铐,并将包兴等三人支出屋去以后,对江二虎说:“你坐吧!”
江二虎瞥了县太爷一眼:“小人身为罪犯,哪有坐着听审的道理?”
“不,你没有犯罪。将你拘捕,全是本县勘查不清,推断不明所致。务请多多鉴谅!”
“县太爷既然这么说,那小人就告辞了。”江二虎抱拳一揖,转身就走。
“等一等。”包拯取出金手镯及银子:“带走,查点查点,少了,本县包赔就是。”
江二虎接过,揣在怀里。他歪着脖颈看着对方,心里犯起嘀咕:“他这耍的是什么阴谋诡计呢?嗯,八成是早在外面布置好了,在追捕中将我杀死。这样,既可拿我替罪,又能弥补证据不足,真够阴的。”他微微冷笑,一屁股坐在椅上说:“老爷,外面纷纷传说我同林婉儿私通,将她丈夫害死,你怎么就断定不是呢?”
包拯斟了一碗茶水,放到江二虎面前说:“我原也是这样认为,直到今天午后才得知了两个情况:第一,从六月七日到九日,也就是严天赐在自家佛堂待的那三天里,你一直住在城里。尤其是九日傍晚突降大雨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南门小饭馆里喝闷酒,店主与堂馆都予以作证。这就表明,从佛堂跳出的那个金面披发人,不是你。第二,七月二十,就是我同张、赵二位去严家拜访的那天,你送母亲去三十里外的姐姐家了。在那儿吃过晚饭以后,你同姐夫叙谈直到深夜。那么,从林婉儿卧室里蹿出的那个蒙面黑衣人,当然也就不是你江二虎喽。”
“什么?”江二虎瞪大眼睛问:“从她屋里蹿出了蒙面黑衣人?!”
“嗯。此人武功非凡,张、赵二人合力围击,都没占半点便宜。他二人说,就是你江大哥,也未必是那个人的对手。”
“哼!”江二虎使劲攥紧拳头,又慢慢地松开了。
“今日,一是向你赔礼道歉,二是请你出山。”包拯离座,抱拳作礼:“本县意欲即日起恢复你捕头职位,为捉拿这—凶犯,也为澄清你自己的嫌疑,切望不要推辞。”
“老爷!老爷大恩,小人至死不忘!”
江二虎刚要下跪,包拯急忙搀住,说:“眼下你先藏到你姐姐家去,三五天内,我派人通知于你。”说罢,指指窗户。
江二虎会意,轻轻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稍停片刻,包拯自己坐到地上,并将椅子推倒,大声呼叫:“来人呀,来人!”
包拯继续讲道:“四天以后,江二虎担当重任,钻进了一口通风透气的特制棺材,棺材抬进严家佛堂的当天夜里,他在擒捉凶犯时,身负重伤;凶犯马东来当场毙命。”
“且慢,”刘书吏摇头晃脑地:“据我所知,这马东来是本县第—富绅,而且是你县令老爷的好友,常在一起游山逛水,怎么倏忽之间变成杀人凶犯了?”
包拯说:
“起初,我确是被他蒙哄住了,直到那次郊游,才开始生疑。据他讲,两年前,他在本县落户定居的时候,严老员外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那他二人自该没有任何仇怨。可当我提起严老员外时,他竟满脸的仇恨之色。他领我到了一深山谷坳,指着断壁颓垣,向我转述了一个小伙计与他讲的严员外派人纵火将四户人家的老少十八口烧死的情景,他讲得是那样细致真切,似是他身临其境一般。我问道,‘严承宗同那几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下此毒手呢?’马东来却说:‘这,那小伙计倒没说过。’当时我就想:奇怪,细微末节讲得活灵活现,而根本原因却毫不涉及,那个小伙计,是否就是他马东来自己呢?名帖上写着‘庐州合肥’,可又说并非那里生人,为什么要隐去原籍故里呢?郊游野餐时,他说可惜不会武功,不然,真愿意为捉拿江二虎助一臂之力。他讲得很自然,可我反觉得似是故意表白什么。蓦然间,想起了他在庙会上一拳便将胡半仙的桌面击裂、桌腿击折的情景!没有一定的武功是做不到的啊!
“果不其然,当游湖时,两支袖箭向我们疾射而来,他马东来举手便接住了。我心中悚然一惊,原来是一身怀绝技的高手?立即有好几个疑问在我脑际掠过。我为了试探他的水里功夫,就假装失足落水,呼喊救命。为了装得像,我还真的喝了两口水呢!马东来似是有些犹疑,终于跃入水中把我救起。这样,从佛堂跳出,投湖遁水的金面披发人,和从林氏后窗蹿出来的武功非凡的蒙面人,就都合在马东来一人身上了。
“晚上,我审视着从江二虎身上搜出的一副金手镯,见手镯**有‘天德楼’三字,忽然想起,我的家乡合肥就有一家首饰店铺叫‘天德楼’,马东来不是在那里行商多年嘛?我推测,这手镯是马东米送与林婉儿,林婉儿又转赠与江二虎的……”
“且住!”御史夫人插话:“按你方才所讲,那林氏狗贱人是与马东来有奸,合谋害死我弟;而今,又说她将手镯赠与江二虎。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把江二虎放走了呢?”
“江二虎只是心中爱慕林氏,并无苟合。害死令弟之人,实乃马东来无疑。这里还有胡半仙的供词为证。”包拯说罢,命主簿先生将一纸供文呈与御史夫人。
马东来,确实就是那冯家后生冯小山的化名。他离开此地六年后,回来找严承宗报仇,没想到老家伙已经病逝善终,只得杀他全家以解心头之恨。可是他马东来现今已有偌大家业,为弄死一个傻小子、一个老婆子,闹得家破人亡就太不值得了。下毒、暗杀,都会惊动官府。严密勘察之下,难免不露马脚。怎么办才好呢?当他得知严平氏笃信神佛之后,一条妙计在他心中形成了!这样做,那老婆子定然不会报案。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嘛。
他与胡半仙的第一次交易是这样进行的:
那天下着小雨,胡半仙没出卦摊,正一个人喝酒呢,马东来推门而进。胡半仙想:咦,这位大财主从来不拿正眼夹我,今儿是怎么了……
马东来坐下之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胡半仙说:“好,我完全听懂了。大官人,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得严实、利落、稳当、妥善,绝不会让您挑出半点儿毛病来。可就有一宗,您这五两银子太少了,”他说着把面前的小包儿推到马东来面前说:“跟您透个亮儿吧,‘五’后边,得加个‘十’字儿!”
“五十两?你这卦金比起六年前给林婉儿批八字的时候,涨了十多倍!”
“什么,给林婉儿批八字?’
“严承宗给了你四两银子,你就对婉儿父母说,他们的女儿命犯扫帚星,上妨父母、下剋弟妹。只有早日嫁给一属兔的寅时落地的独生子,才能化凶为吉。”马东来说到这儿,双目冒火!恨恨地说道:“你就这样,把一十七岁的姑娘送进了地狱!还累及了老少十八口死于非命!今天,这五两银子,你不收也得收,这件事,你不干也得干。”他从腰间抽出—把明亮的匕首插在桌上:“不干,我就把你切成十八块!”
“是,是。”胡半仙哆哆嗦嗦地站起陪笑。
马东来走到门口站住,说:“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知道,马大爷有的是银子,只要你给我办好了这事,那四十五两,绝不少你一分一厘!”
刘书吏从夫人手中接过胡的供词,只看了两眼,便说:“这就前后矛盾了,既然他二人狼狈为奸,马东来为何又砸胡半仙的卦摊呢?”
包拯:“此事他供词里也有,请往下看。”
……原来那又是那马某人做的一场戏:
胡半仙背着卜卦什物快快走在僻静小路上,马东来斜插过来,挡在面前。
“马大官人,你这不是砸我饭碗吗?”
“你知道刚才那个王掌柜是谁吗?是新来上任的县太爷!他上你卦摊,八成就是特意访查严天赐那件事的!”
“啊?要追下去,说不定会牵连上您呀!”
“所以呀,我要在他面前故意显得不信妖邪,与你水火不容呀!”
“噢,您为了保老将,把我这匹瘦马垫上了!”
“你赶紧到外地躲一躲,这几两银子,你先用着,以后再说。”马东来将银子递给胡半仙后,转身离去。
御史夫人间道:“我父之死,是否也是马东来与狗贱人做的手脚?”
包拯答道:“不,那时马东来尚未回到本县。我想严老员外年迈体衰……”
“绝对不是。我归家省亲,他老人家康泰无恙。怎的我回京不到一个月,便接到丧信?瞑目之时,只有林氏一人在,更是可疑!不知你将怎样判处那狗贱人?”
包拯说:“严林氏本当问斩,但……”
御史夫人叫道:“斩首太轻,该凌迟处死!”
“请待下官把话讲完。”包拯不悦地白了对方一眼:“严林氏本当问斩,但念及害死严天赐实以马东来为主,林氏为从,此其一;严天赐被害丧生,已由马犯偿命,此其二;其三,林氏在严家颇受折磨凌辱,结怨在心,雪恨有故,因而免去一死,流放边塞,终身苦役。”
“你与我住了!”
包拯说:“此一判决,苦主严平氏已然认可。”
“她认可不算数!你立即升堂,审讯林氏,追查我父究竟是何人害死!”
包拯说:“依下官之见,不必再审。不然,将对令尊声誉大为不利。”
“哼,休想恐吓于我。”御史夫人连连顿足,口口骂道;“升堂,给我升堂!”
包拯对包兴说道:“传命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