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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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見。
當身子再次被祭司大人摟入懷裡,胸口有股莫名安定,暖了寂寞。鼻尖,碰觸在祭司大人髮絲之上,一股淡淡誘人香味,撲進心裡。
杜千幸順從了本能,雙手搭在對方肩上,唇刻意落在祭司大人耳畔,輕聲道:「謝謝。」
他替他救活了杜千云。
這份恩情,會永遠銘記於心。
可祭司大人像似完全不領情,絲毫沒有反應。
杜千幸心頭霎時一涼,神色漸露窘迫。
這時,祭司大人將他摟得更緊。
杜千幸終於感到安心,輕笑出聲,揚起的嘴角透露幸福氣息;身子不自主依靠進祭司大人懷裡,卻有著莫名感概,彷彿這一切全是虛假,當他一轉身便會消失。
短暫地如曇花一現。
杜千幸婉惜道:「如果能永遠這樣就好。」
祭司大人仍沉默不語。
杜千幸斂起笑意。
幸福這種東西,果然不會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苦澀重重壓在心頭,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
沒有答案。
只能將手緊抓著對方不放。
是一秒、算一秒地待在一起。
當祭司大人鬆開雙手,倆人分開時,杜千幸瞥了瞥周圍。
是間簡單的屋子。
無門、無窗、無桌、無椅,只有張硬石大床,沒有任何被枕。
杜千幸驚疑道:「你住這?」
祭司大人沒出聲。
杜千幸再疑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替你取出惡魔咒語。」
「那是什麼東西?」杜千幸目光中含起一絲不安。
「你不需要知道。等取出惡魔咒語後,我會再重新將它刺進你胸口,你便會明白。」
杜千幸瞪大了震驚的眼。
曾經見過那把刺進心臟的箭,那是又痛、又疼,像似對他裝滿無止盡的恨意,卻又有著更深的愛意。
杜千幸愧疚問道:「我……負過你嗎?」
祭司大人沉默不語。
杜千幸黯然垂下首。
答案在祭司大人的不語中早己呼之欲出,看來他是真的負過他。
杜千幸強忍住右手發出的痛楚,硬逼自己在臉上揚起笑,道:「你打算怎麼做?」
祭司大人一躍到床,坐下身子,盤起雙腿;接著向杜千幸,道:「坐到我面前。」
杜千幸不安地挪動腳步,踏上床,與祭司大人相視而坐。
祭司大人手中黑扇,指著杜千幸的右手,道:「天神將你體內的惡魔咒語毀壞後,存放在你右手上。」他用著黑扇抬起杜千幸的右手,再道:「我要取出它,再重新修復它。」語落之時,杜千幸還沒搞清楚,右手便強烈劇痛起。
杜千幸想哀號的聲,哽在喉間。
一條黑色的惡魔文字,從他手上疤痕裡飛了出。
祭司大人口中呢喃的聲音,像似正在與它說話。
忽然,它進到祭司大人手中黑扇。
杜千幸垂著首、喘著氣;原本一直泛疼的右手,竟再也沒有任何疼意。
他不解目光望向祭司大人。
剎那間,頓時愕然。
祭司大人臉上面具不知何時消失,曾見過的絕美容顏再次映在眼眸裡。
祭司大人閉著雙目,平靜地像似與世隔絕,修復著回到體內的惡魔咒語。
杜千幸不知所措凝視這一切。
本該順從本能選擇逃離的他,卻痴戀起這張極度迷人容顏;它就像個魔物,吸取人的心。
杜千幸定定地瞧著它,彷彿有千年沒見,懷念地捨不得移開目光。
猛然,祭司大人睜開眼,手中黑扇幻化成箭。
杜千幸來不及反應,一把又黑又長的箭,含著惡魔咒語朝他心臟,一點一滴緩緩刺進。
俊媚臉上的神情因疼痛皺了起。
一雙哀怨目光,狠狠怒瞪祭司大人,卻瞥見眼前這人無聲無息流下兩道淚。
杜千幸不想再看,忍住疼痛,閉起眼。
胸口的傷漸漸強烈發出劇痛。
杜千幸再也撐不住,連哀號都使不出力,徹底昏厥過去。
祭司大人立即抱住他的身子。
一個相當溫柔的聲音,道:「撐住,傲龍。」
傲龍?
祭司大人是在喊誰呢?
杜千幸泛白的腦海,漸漸有了些過往記憶。
不管是身為人類的他,還是曾活在上古世紀的傲龍。
箭,最終全刺進胸口裡;惡魔咒語會再次生效,重新羈絆住他的未來。
杜千幸緩緩睜開雙眼。
等待他的並不是喜悅光景,而是夜光愁悵的臉。
可是這容顏仍然美麗不變。
倘若當年不是被這張臉吸引,或許此時此刻,不會有夜光的存在,又或許他還是獨自一人活在這世界上。
疲倦的臉露出誘人般的笑意,細柔聲線,道出句:「好久不見。」
夜光等待神情裡佈滿了失望。
他依然沒喊他的名字。
杜千幸抓起夜光的衣領,將抱著他的人,朝自己拉近,然後,很自然地,夜光的吻便會輕柔覆在唇上。
漸漸地,舌間的交會,變得激情強烈;如同暴風雨般侵襲起自己。
渴望還要再更多情慾本能,主動回應夜光索求。
一場久違相擁,等待許久的歡愉,在夜光不停親吻他,挑起情慾時瘋狂沉淪了。
想要更多擁抱,讓他主動展開雙腿。
一個硬物的侵犯,幾乎失魂般地享受著。
不再像個人類,只是個生物,順從著本能與夜光交歡;直到高潮來時,毫不保留宣洩出。
結束後;杜千幸思緒漸漸清晰。
他推開夜光,隨手拿起衣裳披著,走到空間的結界邊。
外頭,正下著大雨。
他淡淡道:「衪正在生氣。」
夜光來到他身旁,道:「別理衪。」
杜千幸笑了笑。
夜光總是叫他“別理衪”。
但,怎麼可能不理衪呢?
杜千幸斂起笑意,道:「走之前,我想再去看看他。」
杜千幸口中的“他”很明顯是指光神,亦可以說是泉皇子。
夜光即使百般不願,還是在空間裡開了個門。
杜千幸朝夜光笑得燦爛,道:「乖乖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夜光沉著臉,沒回話。
杜千幸則走出夜光所創造出的世界。
回到人類的地方,吸著人類的空氣。
有股離別感傷在心頭泛起。
可是他沒時間蹉跎了。
一瞬間,他消失於神官院,來到泉皇子的居所。
避開守衛視線,走到睡房;正想踏進門時,他選擇停下腳步。
此刻的光神正坐在床邊,細心照護著昏睡中的美神。
杜千幸一陣感嘆,哀哀垂下眸。
千萬年之前,當他還是傲龍時,每日為了見到眼前的光,不知費盡多少心血,承受多少孤寂,總以為有一天他們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但,他們卻都錯過了對方。
即使天神再給他們一世的機會,仍是有緣無份。
不管是在上古世紀或是在亞娃國度裡,曾經的初戀終究只是個初戀。
杜千幸想就此轉身離開。
泉皇子卻朝向他,出聲問道:「不進來?」
杜千幸淡然一笑道:「我看看就走。」
泉皇子無奈走到門前,問道:「恢復上古世紀的記憶了?」
杜千幸點點頭。
泉皇子關心道:「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天父不會放過你。」
杜千幸抿抿唇,無可奈何道:「只能找地方躲。」他揚起一個自我安慰的笑,道:「還好夜光會設結界,暫時躲一陣子,應該沒問題。」
泉皇子沉了臉,明知這方法根本無用,卻也找不出方法幫他們。
杜千幸則關心起他們,道:「接下來,你們怎麼辨?」光神和美神是無法再回樂園,「難道你們要一直待在亞娃國度?」他已嗅到亞娃國度將進入黑暗時期,大地會乾涸,食物會短缺;戰爭、殺戮、生靈塗炭的日子,即將鋪天蓋地而來。
泉皇子當然亦感受到未來世界的變遷,有些惋歎道:「人類是無辜的。」天神因憤怒,將降罪在這片大地之上;他不能不管。
身為嗜血傲龍的杜千幸,並不會同情人類。
可是泉皇子與他不同。
泉皇子是光明之神;喜愛大地,熱愛生命是光神的天命,因此,泉皇子會選擇一條與他相當不同的道路。
杜千幸擔憂道:「我怕你們會撐不住。」十分複雜的目光,望向躺在裡頭,正昏睡的人,道:「美神更沒有能力承受噬血的黑暗。」
泉皇子悶悶道:「我會等他醒來後,再與他決定。」
「嗯。」杜千幸應了一聲,打算就此別過。
泉皇子突然喊住他,「傲龍。」一聲愧疚道:「對不起。本來答應你,要一直照耀著你的光,最後卻消失了。」
杜千幸意識到泉皇子是提起上古世紀的事。
他亦慚愧道:「其實是我一直忘記抬起頭。」現在回想起,道:「等發現時,我己經是一個人,雖然有些寂寞,不過,至少我遇上了夜光。」
杜千幸的話讓泉皇子更加內疚。
倘若當時,他花更多的時間,用光陪著傲龍,或許傲龍不會遇上夜光、或許此刻傲龍會與他一起待在樂園、或許夜光不會動用惡魔咒語。
杜千幸像似看破泉皇子的心思,抬起手,單指打向泉皇子的額,道:「沒有那麼多的“或許”。」
泉皇子疼得用雙手摀住額。
杜千幸笑得懷念,也感嘆了,道:「與你一同成為人類後,我總算明白,就算上古世紀裡沒有發生那些事,我們都不可能。」
泉皇子沉下臉。
認同了杜千幸的話,不再多語。
杜千幸苦苦一笑,道:「因為我們根本不適合。」
光神善良正直,傲龍嗜血好戰。
倆人的心,從來沒走在一起過;他們只是互相被自己沒有的東西吸引,可是那無法成為永恆的愛,因此,他們才會漸行漸遠,不管是之前或是現在。
倆人垂眸不語了一會。
杜千幸先打破沉默,感傷道:「我要走了。」
泉皇子流露出不捨,道:「小心。」
杜千幸再看向昏睡的人。若是在上古世紀,他必定會因妒嫉殺了美神;可此刻,竟不自主對美神有了愛護之心,忍不住,交待道:「好好照顧千云。」
泉皇子堅定道:「當然。」此生,再也不想經歷失去他的痛苦。
杜千幸豁然笑了笑。
道別的話,不想多說;看了他們最後一眼,轉身走出泉皇子的居所。
杜千幸躍入空中,急速飛離皇宮,卻在出皇門之時,雙腳被某物絆住,拉回到地面。
杜千幸愕然目光,瞧見雙腳被條藤蔓綁著。
那是來自樂園的神物。
不用猜也知道是天神賜於聖皇之物。
周圍來了數百名士兵,拿著長劍,朝他對準,擋下他的去路。
杜千幸冷冷瞥了瞥他們。
聖皇這時從中走來。
杜千幸冷哼一聲,道:「你這些東西困不住我。」
聖皇板著臭臉,低聲斥道:「你答應過朕,要遵從天神的旨意。」
杜千幸揚起極大笑意,諷道:「你怎麼會笨到去相信一個上古生物的承諾,若我會遵從天神旨意,還需要走此生這一遭?」
「就是不相信,天神才會賜朕神物,必將你永生鎖在皇宮裡,直到你進入樂園為止。」
杜千幸斂起笑意,疑惑道:「天神為何非要我進樂園?」
「你還不明白嗎?」
杜千幸沉思起;回顧身為人類的一生,最後不禁大笑出聲,簡直是荒唐至極。
聖皇再道:「即然你明白,就該留下來。」
杜千幸笑彎的眼,冷冷盯著聖皇,道:「你認為你留得下我嗎?」
聖皇憤憤怒道:「朕為你犧牲一切,若再留不住你,朕連樂園也進不去。」
杜千幸狠狠斥責道:「你是為你自己犧牲一切。」
「或許是。」聖皇不避諱說著。
他用盡心機,只想完成天神旨意,好在死後進入樂園,受天神重用。
可是,自從祭司大人出現,一切全失了控。
大街上結界破裂,為得是讓杜千云消失,沒想到加深杜千幸與祭司大人之間的羈絆。而往後所做一切,亦沒法讓杜千幸與祭司大人斷了關係。連最後一次的結界破裂,竟讓泉皇子與杜千云從此相愛一生。
聖皇恨著。
明明剛開始全都順著他意。
每個步驟,都是遵從天神旨意;讓杜千云成為泉皇子的護衛、讓杜千幸住進皇宮、讓泉皇子最後選擇杜千幸。
為何事到今日,沒有一件順心。
到底是那裡出了錯,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聖皇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怒道:「朕今日勢必要抓住你,將你一生關在皇宮裡。」他語落,向士兵們比了抓人的手勢。
士兵衝向前。
杜千幸一個轉身飛起於空中,可腳上藤蔓又拉下他,身子重重摔在地。
「可惡。」杜千幸疼得怒斥,果然天神賜的神物不容輕視。
他快速起身,順勢搶過一名士兵手中的劍,向周圍士兵揮下,一條條鮮血隨劍劃出空中,士兵一一倒下。
血的滋味許久沒有嗅見,讓此刻的杜千幸不禁回味起,而露出一絲笑意。
後排士兵感到莫名恐懼不敢再向進。
可杜千幸依著本能踏過屍體,抬起劍準備一刀砍殺眼前的人們;猛然,腳下藤蔓迅速向上沿伸,將杜千幸全身綑綁起。
杜千幸驚覺使勁掙扎,卻被藤蔓拖躺倒地。
「可惡。」杜千幸又再次低吼。
傲龍一生從未如此狼狽過,此刻竟落得向那傢伙求救,最可恨的事,那傢伙一定就在附近,卻不主動現身。
杜千幸將頭埋首在地,咬緊牙,怒喊道:「你給我滾出來。」
夜光身影映在他眼底。
他怒罵道:「來太慢了。」
夜光俯視杜千幸,道:「你沒叫我。」
「少囉唆。」杜千幸狠狠瞪向夜光。
聖皇忽然發出得逞笑聲,道:「太好了,把祭司大人引來了。」
倆人霎時驚覺不對勁。
夜光低下身子,想抱杜千幸離開,可手卻被藤蔓狠狠灼傷而收回。
聖皇笑道:「藤蔓可是神物,你碰不了。」
夜光冷冷瞪了聖皇一眼,道:「神物又如何。」他伸出雙手,硬是忍著灼傷之痛,撗抱起杜千幸,佇立在聖皇面前。
杜千幸驚惶斥道:「快放我下來,你會被灼傷。」
夜光低眸看向懷裡的人,哀聲道:「若能放手,我又何需動用惡魔咒語。」
杜千幸一愣。
千萬年的愧疚全從心頭湧出,是他毀了夜光的一生;倘若那天殺了夜光就好,他們之間就不會糾成打不開的結。
聖皇震怒道:「別想帶他走。」他從懷裡拿出另一神物。
夜光驚見急著要逃離,卻慢了一步,身子被這神物壓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夜光絕美容顏,漸漸露出一絲絲慘白及血跡。
聖皇滿意笑道:「這是光明神珠,凡黑暗之物全都能吞噬。」
杜千幸駭然道:「你放了他,我願意此生待在皇宮裡。」
聖皇道:「你不是說相信上古生物是件蠢事嗎?」
杜千幸無話可反擊。
緊抱他的人,沒有因此鬆手,反而將他摟得更緊。
杜千幸抬眸,夜光的神情越來越虛弱。
他心疼輕聲勸道:「別這樣,放手吧!」
「不要。」夜光用著一絲力氣,堅決回著。
聖皇冷哼道:「今天是一個留下,一個去死。」
「今天不會有人留下,也不會有人死去。」一句希望之光的話,在眾人面前響起。
來的人,替夜光擋下光明神珠。
「泉皇子?」聖皇震怒道:「滾開,這是天神旨意。」
泉皇子毫不畏懼,一出手搶過聖皇手中的光明神珠。
因為他是光明之神,神珠對他而言,根本無任何殺傷力。
泉皇子手輕一捏,神珠即碎。
聖皇氣得指向泉皇子,斥道:「你...,。」想謾罵的話,於驚見光神發出的憤然目光,霎時恐懼止住話。
在光神面前,他只不過是個渺小不起眼的人類。
泉皇子轉過身,朝夜光走去,在杜千幸面前停下腳步。
他拉了梱住杜千幸的藤蔓,瞬間,藤蔓從杜千幸身上抽離,消失於眾人視線中。
夜光仍緊摟著杜千幸不放。
泉皇子默默看著他們一會兒,才瞪向夜光,道:「你殺過我一次,也救過我數次,這次我救你,從此,我們倆才是真正的互不相欠。」
夜光沉默地不回話。
泉皇子將目光移到杜千幸身上,緩了語氣,不捨道:「快走吧!」
杜千幸還未來得及出聲,夜光便霸道地將他帶離,不打算讓他們再多說半句話。
泉皇子感嘆著。
當他們下次再見時,必定是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