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到达公园时，顾子默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黎冉远远地看到山坡上的身影，摘下了口罩，加快脚步往他那边走去。
    跟平时不一样，今日顾子默没有带顾文前来，黎冉也没有带二助赴约。
    紫荆树在近来绵长的阴雨中落了不少花。枝头繁花虽减，但绿叶却是一日茂盛过一日，大有扩展之势。
    黎冉走到顾子默跟前，脸上带着拘谨的微笑。仔细想想，这是他们自那个雷雨夜以来的第一次会面。
    “怎么了，突然叫我出来？”他仔细打量着顾子默的神情。只是几天不见，感觉那个人的脸都有些陌生了。
    “还书。”顾子默把一本书递给他。
    黎冉接过那本《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皱着眉头看他：“你特地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还书？”
    顾子默脸色不是很好，看似有些疲倦。他没有正面回应，但迈开了脚步朝山坡下走去：“陪我走一走。”
    黎冉不明就里地跟上前去。
    周日傍晚的公园，行人不多。从山坡下来后他们沿着小石径兜圈，小路两边种着高大的乔木，日暮的光影从枝叶间斜斜穿过，斑驳地落在小径上。
    黎冉踩着光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走在另一侧的顾子默的表情。
    “你剪了头发？”顾子默突然问道。
    他略显吃惊地点了点头：“昨天剪的……”
    昨天穆清阴帮杜思蘅剪完头发，也顺便帮他修理了一下。剪得不多，但整体看来更显清爽。
    “感冒怎么样了？”顾子默又问。
    “好多了。”他把衣袋里的口罩往里按了按。
    总觉得今天的顾子默精神不好，语气也有些低沉，他按捺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今天怎么了？”
    “工作有点累而已。”
    “你要是累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别在公园里走来走去了。”黎冉认真地建议道。
    顾子默却说：“我的累是心累。”
    “是工作太繁重了还是你们公司的人不听话？”黎冉把书抱在怀里，认真地问。
    “都有。”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用不着事事都追求完美。放轻松点。”
    顾子默再瞪他一眼：“说得跟你很了解我似的。”
    “毕竟是每天一起遛狗的伙伴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黎冉厚着脸皮笑道。
    “不愧是抢过我未婚妻的人，脸皮还真是厚。”他揶揄。
    黎冉叹气一声：“你能别再提起这件事了吗？”
    “你做的好事为什么不让别人提？”
    “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把柄讹我一辈子吧？”
    “值得考虑。”
    黎冉停下了脚步，略显无奈：“顾子默，你可不能这么不厚道。我已经每天都陪你遛狗了，你还想怎么样？”
    顾子默玩笑般地看着他：“除非你赔我一个未婚妻。”
    “你可是光耀集团继承人，你要找未婚妻还用得着我来赔？”他想了想，笑了笑，“要不，我明天在报纸上替你登个征婚启事，让18岁以上30岁以下的妙龄女子前去你公司应聘少奶奶一职？”
    “也行。”顾子默继续往前走。
    黎冉赶紧跟了上去：“你认真的？”
    他转头一笑：“你敢认真我就敢认真。”
    黎冉一秒变怂：“算了，我还是把穆清阴送给你吧。”
    “她不是说过不结婚吗？”顾子默还隐约记得此前穆清阴说过类似的话。
    “她啊，是还没遇到过喜欢的人才会这么说的。”
    “那你喜欢的人呢？”顾子默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你跟你那位男朋友怎么了？”
    黎冉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大学时交往的对象，不禁有些尴尬：“分了。”
    然后又补充道：“他长我两岁，大四的时候就出国深造了。我妈去世后，我单方面跟他分了手。”
    “所以他不知道你在矫正中心的事？”顾子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侧脸轮廓染上了暮色的光芒。
    黎冉的目光慢慢垂落，嘴角微微带笑：“也没必要知道了。”
    但他很快又抬起头，露出明朗的表情：“好了，别说这种话题了。我们聊点开心的吧，你什么时候特赦我？”
    “除非你赔我一个未婚妻。”
    他叹息道：“我对于阴差阳错抢走你的未婚妻这件事，确实每天都感到非常抱歉。但是顾先生，请你务实点，别再提这种不可能的要求了好吗？”
    “但你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抱歉。”
    黎冉马上收起笑容，慢慢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子默：“那这样够抱歉了吗？”
    顾子默看着他故意做作的悲伤，忍不住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