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总乱跑，我便加深封印，让你不能从玉中出来。”楚寻苍瞪了陶韧一眼，他对这恶鬼的心性尚不能算是心知肚明，故也不能让这恶鬼在人间流窜，若他突然失控，则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就算楚寻苍能降服恶鬼，也不能弥补那些已经消陨的生灵。
    “你急什么？”陶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将楚寻苍言语当中威胁的意味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走到楚寻苍身边，“我是去听那文人讲画了。”
    “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不过那时我没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所以就去河边用小石头当笔，在大石头上画。”陶韧连说带比划，还指了指路边磨刀匠的磨刀石，“就是那种大石头。”
    “走吧，去码头。”楚寻苍并未打算听陶韧回忆往事，如今科考时节，京城阳气大作，也是艳鬼最喜欢的时节，楚寻苍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正在码头停泊装点的画舫有数十艘，码头中船夫、商铺老板、围观百姓全都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身处人间楚寻苍又不好直接飞身到老檀的画舫当中去，只好带着陶韧挤在人群之间。
    “你知道老檀的画舫是哪一艘吗？”陶韧突然抓住楚寻苍的手问道，他的手十分冰凉，与楚寻苍温热的手完全不同，楚寻苍被抓住手掌的同时也被冻得一颤。
    “在最后侧，老檀的画舫上挂着画作。”楚寻苍没挣开陶韧的手，转而抬手指了指老檀画舫的位置。
    陶韧点了点头，握紧了楚寻苍的手，一鼓作气的从人群里挤了过去，陶韧并不是人，由黑气幻化出来的身形十分冰凉，比死人更甚，与人接触时也会使其他人感到寒冷从而远离，陶韧靠着自身特点，使得周围的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后都忍不住的避让，没一会儿便带着楚寻苍到了老檀的画舫旁边。
    “你……”楚寻苍看着陶韧，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跨步上了老檀的画舫，陶韧自然也跟着。
    “楚公子？”正张罗着装点画舫的老檀一见楚寻苍便立马走了过来，“渔阳城海妖已除的消息还没传来，你就先回来了。”
    “这位是？”老檀自然也看见了楚寻苍身后的陶韧，老檀虽也是修道中人，但道行不高，且现在陶韧不过是幻形而已，老檀也就只能判断出这黑衣墨发，模样俊俏的青年不是人而已。
    “他叫陶韧，是我收服的鬼。”楚寻苍向老檀介绍了陶韧，随后便直接说道，“渔阳城海妖已除，现在京城科考，阳气渐盛，可有艳鬼吸人精血之谈？”
    “这个嘛……倒也还没有，如今京城还算太平。”老檀捋了捋胡子，又说道，“倒不如公子先和陶公子在我这儿住下，等我再搜集些信息。”
    “也好。”楚寻苍点了点头，转身准备下船，却被陶韧给拽住了衣角。
    “这画舫真好看，再呆一会儿吧。”陶韧不大愿意走，自从陶韧从井中被楚寻苍带出来之后，所见所闻之事对其而言皆是十分新鲜的，现在看到这装点得当的画舫就更是不愿意走了，抓着楚寻苍的衣角死死不肯松开。
    “陶公子对着我这画舫的装点可有什么见解啊？”老檀见状又来了兴趣，心想陶韧莫非也是生前爱好书画的？
    “老檀，你去忙吧，我带他在你画舫上转转就走。”楚寻苍拗不过陶韧，又不好耽误老檀的时间，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和陶韧在这画舫上乱走。
    陶韧一见楚寻苍如此，立刻笑开了，拉着楚寻苍在画舫中穿梭，看着挂在壁上的画作，两眼晶亮，就跟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百兽图？这字儿是念百兽图吗？”陶韧指着一副画作上的字问楚寻苍，等楚寻苍点了点头，才又细细的看画中的事物，老虎、狮子、雪豹……各种各样的野兽全都在这一张画纸上，且都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中扑出来似的。
    陶韧一幅一幅的看过去，在一副蛇神画作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楚寻苍走到陶韧身边问道。
    “我的生辰是巳年巳月巳时巳刻，蛇跟我可有大渊源。”陶韧看着那副蛇神图说道，没等楚寻苍出声，他便又说，“我的忌日也是巳年巳月巳时巳刻。”
    “你……只活了十二年？”楚寻苍突然出声，问完后他自己也觉得冒犯，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不必如此。”陶韧抬手抚上楚寻苍的脸侧，将他的头抬了起来，随即又放下手，恐自己的冰凉将楚寻苍冻到，“我的确只活了十二年，如今的青年身形也是有了修为后幻化而生出来的，刚刚成为孤魂野鬼时我不过是个孩童模样。”
    “今年虽不是巳年，但下月就是巳月了，到时候我给你烧份供奉吧。”楚寻苍看着蛇神图说道，“也算是报答你在渔阳城时助我除海妖之恩。”
    “好。”陶韧点了点头，“到那时我会提醒你的。”
    ‘叮当叮当——’数十艘画舫上挂着的铃铛同时响起，乐师馆的画舫上还有乐师在奏乐，音律随着夏风飞舞，河岸两边挂满的花灯，河道中除了画舫还有不少河灯，那些文人雅士们皆从屋内出来，在河岸两侧对月吟诗。
    画舫启航，老檀的画舫甲板上好几个京城著名的画师正在作画，扬手拂袖之间，画纸上俨然出现一幅和谐美妙的图景，陶韧和楚寻苍在画舫甲板边上看着，老檀还给那一仙一鬼拿来了不少酸梅干果，让那一仙一鬼不必干看着无聊。
    画舫驶入了京城中心一带，各家画舫开始各显奇招，舞馆的画舫上舞姬跳得更加妩媚，诗馆的画舫上的诗人则是边饮酒边对诗，画舫渐渐停靠在河岸，在河岸挤着的文人雅士们则一股脑的涌入各家画舫，楚寻苍不喜嘈杂的环境，眉头蹙得越来越紧，陶韧见状便直接拉着他挤下了画舫，到了老檀的画馆前。
    一进画馆，陶韧便直奔画馆中的柜台去找之前那叫絮儿的丫头，但却无所获，画馆中也没多少人，想必都去游画舫去了。
    “絮儿应该也去老檀的画舫帮忙去了，直接去客房吧。”楚寻苍朝陶韧招了招手，而后抬脚上了楼梯，来到了画馆三楼的客房处，老檀的画馆客房中总留着一雅间给楚寻苍，楚寻苍轻车熟路的找到房间进去了，陶韧一步不离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