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韧一直看着楚寻苍的动作，在楚寻苍将河灯放入河中的一瞬间时，他的心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陶韧不由得抬手抓住心口的衣襟，想要这股暖意停留得更久一些。
    “怎么了？”楚寻苍看着陶韧奇怪的动作，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陶韧摇了摇头，随即又说道，“只是体会到了被人牵挂的感觉。”
    “我死了三百年了，这是第一次得到祝愿。”陶韧放下抓着心口衣襟的手，还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算是懂为什么那些鬼都那么喜欢在世的家属给他们烧纸钱了。”
    “难道你从来没有收到供奉？”楚寻苍有些疑惑，即便生前再怎么犯下了弥天大错，死后也应该烧一份供奉吧，而且恶鬼却似乎一次都没有收到过。
    “如果我曾收到过，或许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陶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笑着，“我会去强光其他孤魂野鬼的供奉的，然后被阎王抓走。”
    楚寻苍一掌拍在陶韧的手臂上，不知这恶鬼什么时候能认真一些，再怎么说也是修炼了三百年了，却除了杀戮时刻，都跟个孩童似的。
    街上的人影渐渐变得稀少，柳城的花灯节即将结束，子时便是鬼门打开的时候了，街市上鬼影重重，热闹非凡，陶韧在寻处小筑的二楼窗台处看着热闹的鬼市，心中也有些痒痒，忍不住直接从二楼飞身跃进鬼市之中。
    以往陶韧来到鬼市，其他鬼见了他都是要低头的，因为修炼了三百年的恶鬼实不多见，而如今陶韧被楚寻苍的封印锁住了大半修为，也就与普通的恶鬼无异了，在市中穿梭来去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诶，这些怎么卖？”陶韧来到了一买文房四宝的商铺前，商铺的老板是个书生鬼，穿这儒衫，戴着书院里头学子戴的帽子，拿着把折扇在胸前轻轻扇动，要不是面前还有个商铺，陶韧都要以为他是个修仙的人了。
    “文房四宝一套五两银子。”书生鬼看了看陶韧指的东西，然后又起身从商铺下的小柜子中取出一金色的卷轴来，“看贵客似乎懂行，这卷轴的纸面制作精良，笔触流畅，贵客可有意啊？只要七两银子。”
    “的确的确，纸面摸着是挺舒服的。”陶韧抬手摸了摸卷轴的纸面，又看了看卷轴边上的卷云纹，点了点头，“的确是好卷轴啊，花纹也大气。”
    “那贵客……”
    “你等等！”陶韧越看那卷轴越喜欢，但他身上又没有俗世的钱币，于是便回了寻处小筑去找楚寻苍。
    “我刚刚在鬼市上看到个好东西，要七两银子。”陶韧看着正盘腿运功的楚寻苍说道，“是个卷轴，空白的，算是我帮你买的，买来作画还是写字都随便你。”
    “我要是不给呢？”楚寻苍睁眼，对上陶韧点漆似的眸子，然而没一会儿就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的起身走到柜子边去给陶韧拿钱，这寻处小筑中的钱都是楚晏鼎放在这儿的，楚寻苍一人来此地时着实不需要，但和陶韧来的这次，楚寻苍可把那放钱的小柜子开了好多遍了。
    “别不问自取，那不叫拿，那叫偷。”楚寻苍将钱递给陶韧。
    “嗯，我知道。”陶韧接过，立马又没了人影。
    鬼市上，陶韧揣着刚跟楚寻苍要来的七两银子，又跟那书生鬼一顿杀价，最后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买下了那卷轴，陶韧拿着卷轴和还省的二两银子，在鬼市上又一顿转，最后分文不剩的回到了寻处小筑。
    “这卷轴……”楚寻苍拿过那卷轴缓缓打开，心中总觉得似乎是在那儿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想来是初见时印象不深，楚寻苍也就没再继续去想。
    陶韧本身是在楚寻苍胸前的白玉中的，平日里也可隐去身形藏在白玉之中，可那卷轴不能藏在白玉之中啊，陶韧又坚持说那卷轴是他送给楚寻苍的礼物，要随身携带，不肯将其放在寻处小筑中，一来二去的这卷轴就变成了楚寻苍包袱中的一样，为此陶韧是高兴了，但可没少挨楚寻苍的埋汰，而楚寻苍则是全在后悔自己那天拿钱给陶韧了，但又想到如果不拿钱给陶韧，陶韧或许就会直接抢了之后，就又找不到理由来说陶韧了。
    从柳州到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两天之内就能到，而御剑飞行则更快，楚寻苍早上出发，中午还找地方喝了壶茶，一路上并不急切，也在下午之前到了京城。
    此时已经是人间夏日，正是赶考的时节，京城的商家们瞅准了这个节骨眼，一到晚上便开始弄些文人的猜字对诗游戏，河中的画舫也全都挂上了写有谜语的竹简，一串串的谜语底下还挂着铃铛，夏风拂过便有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悦耳动听，引得众人驻足。
    老檀的画馆也不例外，添置了多个雅座，还将馆内著名的画作全都拿出来供众人欣赏，楚寻苍和陶韧到此时便是人声鼎沸的模样，穿着儒衫的文人才子们对着画作高谈阔论，陶韧见众人都围着便也去看看热闹，但没听几句就觉得头晕眼花了，什么勾兑、墨染、层次绕得陶韧仿佛是在听天书。
    “絮儿？你们老板在哪儿？”楚寻苍到画馆中间的柜子去找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一个小丫头，“他在画馆中吗？”
    “楚公子？”名叫絮儿的小丫头笑着给楚寻苍弯膝行了一礼，然后才说道，“我们老板忙画舫的事儿去了，近日京城科考，晚上各家商铺都有画舫游河，我们老板也去租了一艘画舫来，现在应该在码头吧。”
    “好，那絮儿你先忙。”楚寻苍说完便出了画馆，正打算直接前往码头却又发现陶韧不见了，他掏出衣襟中的白玉，见其中黑气并未流动，便知道陶韧的幻形肯定没在玉中，刚想转身去画馆中找他，就看见陶韧慢悠悠的从画馆中出来了。